林屿阔在做什麽,不言而喻。
他瞬间想起来前几天在林屿阔书桌上发现的那封情书,没有落款,只有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倾诉衷情,以及精心包装的封皮。当时林屿阔就在一旁坐着,还犹豫着对他说:“你觉得,两个男生在一起,怎麽样?”
段青寂当时便了然,青春期的少年情窦初开,总是会産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对同性産生爱慕之情也很正常。
他说:“如果互相喜欢,就没什麽问题。”
林屿阔听了这句话後,笑了一下,轻声应了句:“我知道了。”
段青寂靠着冰冷墙壁,脑海中的记忆胡乱翻涌,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才再次传来声响。
他就站在那儿,听着林屿阔抽完了一整支烟。
浓重的烟味熏得他喘不过气,几乎要窒息。
青涩的少年开了窍,自己摸索出一团火苗,烧散了懵懂,拖拽出了被雾藏起来的情愫,也勾出了不容回避的欲望。
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似一切如初,无人擅作主张地去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但又好似暴雨成灾,轰隆的雷霆早就将那层脆弱的纸从中撕碎。
那晚他们都知道。
有些东西,压不住了。
“段青寂。”
林屿阔的这一声将段青寂彻底拉回现实。
段青寂向他所在的方位看去。
林屿阔夹着烟的手正歪斜着,仿佛用不上什麽力一般横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胳膊撑着支起的膝盖,托着脑袋。
他说:“你的烟要烧到手了。”
段青寂垂眼看去,发现烟不知何时已燃灼到了尾端,烟灰碎散地飘落一地,连西裤上都蹭了层格外碍眼的灰白色。
段青寂呼了口气,重新走回茶桌前,俯身将烟掐灭到烟灰缸中,再直起身时,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常那副不易靠近的姿态,黑眸深冷。
“明天我就着手给你办留学手续。”段青寂稍微停顿两秒,才接着说:“我先去做饭。”
他挽起衬衫袖口进了厨房,将厨房与客厅之间隔绝的那道磨砂玻璃门一并拉上,彻底阻断了林屿阔的视线。
但等他弄好一切再出来时,客厅里已然空无一人,唯有茶桌上留下的一张贴纸。
段青寂工作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处理事务,所以在照顾林屿阔时,他常常会留下记有文字的贴纸,提醒林屿阔一些注意事项,这也成了两人之间习惯性的交流方式。
现在,这张贴纸上只写着短短一行字。
“没那麽想吃了,先上楼了,酒留给你,喝不喝随你。”
字迹乖张,完全符合林屿阔的脾性。
贴纸旁放着罐只喝了一半的啤酒。
或许是拿啤酒罐时过分用力,罐身明显凹瘪下去一块儿。
以前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林屿阔挑食,但不会刻意让阿姨避开那些他不吃的食材,只会在吃饭的时候一点一点地将那些东西夹出来,放到个干净的小碟里,再推到段青寂的面前。
林屿阔说剩饭碗会长麻子,就要变丑了,所以作为长辈的段青寂,就该贴心点儿帮他吃掉,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丑八怪。
有时候阿姨榨的蔬菜汁,他要是不喜欢味道,也会只喝几口,然後剩下的留给段青寂。
两人都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段青寂盯着那罐啤酒良久,才慢慢地坐到沙发上,解开自己身上的纯黑色围裙扔到一旁。
那盒细支爆珠烟也还在茶桌上,连带着打火机一起留给了段青寂。
段青寂缓缓伸出手,拿起打火机。
纯黑色的打火机上用白色线条勾勒出火苗的图案,简约至极,却有着特殊的美感,质感也不差,像是定制款。
打火机的底部刻着一串数字。
20240918。
他那个男朋友送的打火机吗。
这串日期是恋爱纪念日吧。
段青寂垂着手,将打火机扔到沙发上,又想起林屿阔方才说的那个十分滑稽的比喻。
段青寂莫名笑了声,半晌,反应过来,又轻轻摇了摇头。他拿起茶桌上的那半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啤酒的口感很苦涩。
段青寂没察觉到什麽不对劲。
林屿阔坐在房间里,安静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而在他床边的垃圾桶里,安静地躺着个空了的药盒。
小礼物,希望段青寂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