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寂的下巴处有着道不明显的红色刮痕,应当是刮胡子时手下不注意,而刮伤的。
林屿阔的视线从红痕上移开,觑着段青寂的眼睛。
段青寂推开门,走进教室。
咔哒一声,门上了锁。
门外是嘈杂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门内则是相顾无言的死寂。
“还不走?”林屿阔率先打破僵局,“来开个家长会已经够浪费时间了,再在这儿耗着,工作还处理得完吗?”
段青寂看着他,沉默数秒,才问:“你是怎麽想的。”
“打架?”林屿阔还是吊儿郎当的,完全无所畏惧,他说:“能怎麽想,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再加上一时脑热就……。。”
段青寂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我是问,你对以後是怎麽想的。”
“你想继续读完剩下几个月的高三,然後靠自己考个学校,还是直接去国外读书。”他直接就把选择摆到了林屿阔的面前。
这下轮到林屿阔沉默。
林屿阔扯扯唇角,不紧不慢地靠坐着桌沿,反问道:“你怎麽想?”
段青寂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我有个朋友在国外工作,如果你过去,我可以拜托他来照顾你,你也就不必担心日後还要继续面对着我,完全可以换一种心情,换一种生活。”
段青寂的表情认真且严肃,仿佛早就为林屿阔想好了这条路,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它提出来,而如今,时机到了,他便开始变得迫不及待。
“知道了。”林屿阔点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但他说完便偏头看向窗外,摆明了是逃脱责任的姿态,完全不像是会考虑的样子。
“而你的男朋友。”段青寂停顿了下,接着道:“…。。班主任没提起过这件事,瞒得不错,你出国後如果想他,可以随时回来,我会给你足够的零花钱,不必担心机票的费用。”
他考虑的倒是周到。
林屿阔觉得讽刺极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林屿阔正视着他,“他也打算出国,我原本还在担心异国恋会很难受,谢谢你提供的解决方案了。”
“……。。”
“应该的。”段青寂扬起抹格外生硬的微笑。
“好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林屿阔站起身,完全是送客的姿态,“那你可以去忙正事了。”
而不是瞎操心他的未来,急着将他从自己世界里清扫出去。
段青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随着段青寂的脚步声渐远,两个脑袋也从门缝里探进来。
林屿阔扫过去一眼。
郭铭葚干笑了两声,将门彻底推开,说:“老李火气败不下去,坐办公室里修养呢,给咱直接放学了,走啊,出去吃饭?”
林屿阔走到窗边,垂眼看着从教学楼门口走出去的那道深黑色身影,淡淡地回:“我不吃了,你们去吧。”
“吵架也不能不吃饭啊?”郭铭葚慢慢靠近。
“人俩没吵。”顾知然不重不轻地打了下郭铭葚的屁股,手插着兜走到林屿阔的身边,问:“你谈男朋友了?哪位啊。”
备用教室的隔音很差,只要将耳朵贴到门上,基本不会落什麽字眼,偷听极其方便。
老早之前,顾知然和郭铭葚就对林屿阔的性取向有个初步的定义,因为林屿阔的长相不赖,根本不缺女生追,但林屿阔从来没和哪个看对眼过,面对表白也是拒绝得要多干脆就有多干脆,但高二的时候,有个学弟给林屿阔递情书,你猜怎麽着——
林屿阔收了。
虽然表白他还是拒绝了,那张情书却在林屿阔的书桌上放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们还时常看见林屿阔拿出来翻阅,那认真的模样,就像什麽接受投稿的文学编辑一样,恨不得那放大镜把每个字眼都给研究透彻。
一问,这小子还说自己是要学一下排版结构。
这不纯纯开玩笑吗?
顾知然和郭铭葚私底下互发了五百多条消息,终于明白了——
林屿阔可能真对那学弟有意思,但是碍于世俗的眼光,没好意思接受。
这俩人还想办法给学弟制造机会来着,但林屿阔实在是没接住招,那学弟很快又移情别恋,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男朋友”的字眼陡然出现在段青寂的嘴里,再仔细想想这俩人最近僵持的关系。
估摸着是段叔叔发现林屿阔的性取向,觉得是自己没教育好孩子,才让林屿阔走上了条歪路,从而导致俩人大吵了一架。
顾知然从头梳理了一遍,觉得自己推理的完全没毛病,他收了收心思,见林屿阔还未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贴心地问:“是不是段叔叔误会了,其实还八字没一撇呢?”
郭铭葚刚准备大展身手,往上挤一句“那我来当军师,包把这事儿办妥”,就听见林屿阔轻飘飘地来一句——
“没误会,早就睡到一块儿了。”
郭铭葚脚下一滑,他磕磕巴巴地说:“那个学丶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