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忏玉链如雪龙出渊,却在缠上沈灼渊脖颈时被他反手攥住。业火顺着锁链攀爬,将白玉染成诡艳的胭脂色。
“放肆又如何?”他指尖抚过链节上浮现的净世律文,眼底映着业火,“难不成,白莲主要再赏我一箭穿心?”
“你!”
“我怎麽了?”沈灼渊忽然凑近,鼻尖几乎抵上他的鼻尖,“不是神君大人亲自踏破焚天谷结界,来寻我这个罪人的麽?”
“嗯?”沈灼渊眼尾微挑,指腹蹭过他紧绷的下颌,“神君大人这是……被我说中心事,恼怒了?”
无烬雪忽然想起三千年前诛神台上,这人被天罚锁链贯穿肩胛时,竟仰头对他笑:“白莲主,你阖目审判的模样……像九重天漏下的一线光。”
当时他只当是挑衅。
如今才懂,那是沈灼渊此生最克制的告白。
锁链突然簌簌坠落。
无烬雪转身便走,白发扫过沈灼渊染血的衣襟。三步之後,身後果然传来拖长的调笑:“白莲主大人,这就走了?”
沈灼渊晃到他面前,掌心托着一朵冰雕的白莲:“北极万丈冰原下挖的玄冰,雕了三千年才像你。”
莲芯里冻着一缕跳动的红焰,恰似当年蟠桃宴上,他偷换进司法神君玉杯的那簇火苗。
无烬雪盯着那花,忽然伸手,却不是接冰雕,而是攥住沈灼渊的衣领,将人狠狠拉近。
“沈灼渊,”他声音冷得像终雪鉴的箭镞,“若你再死一次……”
沈灼渊笑着接话:“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无烬雪望进他猩红的眼底,一字一顿,“就罚你……永世尝不到糖霜。”
焚天谷的风雪在这一刻凝滞。
这是红莲主唯一的嗜好,是灭世双莲化身的软肋,是酆都大帝漫长黑暗里,仅剩的人间滋味。
沈灼渊怔住,倏然大笑起来。
在漫天红白交织的灰烬中,他笑得像个餍足的孩子,指尖却死死扣住无烬雪的手腕:“白莲主,你犯规了。”
“天规第二百九十九条,神明不得以私情惑心。”
无烬雪垂眸看他腕间浮现的因果线,转身离开。
那便判我……与你同堕。
……
冥界的苍穹仿佛沉甸甸地逼近,乌云翻腾,宛如被巨手揉皱的宣纸,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压抑千年的戾气
无烬雪立于业火长城之巅,脚下深渊万丈,熔岩如赤血长河奔涌不息,红莲与白莲在烈焰中浮沉,绽开又凋零,仿佛一场永无终结的轮回。
这里曾是沈灼渊堕魔时一剑劈开的深渊,如今却成了隔绝三界的屏障。
二十四忏在他腰间震颤,玉链感应主人心绪,嗡鸣如低泣,似警示,又似哀鸣。
“白莲主,当真要讨伐冥界?”天官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无烬雪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那座巍峨的酆都帝宫,红莲业火环绕如王座,而那个人……就坐在那里。
三千年来,他第一次看清那座宫殿的模样。原来沈灼渊重生後,连居所都仿了当年净寰云殿的规制,只是将霜雪换作了烈火,将清寂换作癫狂。
“天尊令已下。”他声音冷冽,却有一丝极轻的哑。
“可你心里清楚,沈灼渊未必是祸。”天官低声道,字字如针,刺向不愿被触碰的真相。
无烬雪指尖微紧,红莲残片刺入掌心,神血滴落,却在触及长城砖石的刹那,被业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