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眯起眼笑时,左眼的火便流进右眼的黑,像红莲坠入无底寒渊。
“无烬雪。”他唤他,声音嘶哑,“射箭。”
无烬雪记得自己拉满了弓。
可此刻在记忆里,他看清了。
沈灼渊说的不是“射箭”,而是……
“别信他。”
画面陡然撕裂,闪现天尊的金光咒印缠绕在终雪鉴上,强行扭转了箭矢轨迹。
沈灼渊的业火自始至终并未袭向三界,而是死死压制着体内翻涌的黑莲灭世之力;他红瞳染血,灵台近乎崩碎,却仍用最後的神智锁住那股毁灭的气息。
那是本该随黑莲吞噬爆发的灭世之力,却被他强行锁在灵台。
无烬雪猛地弓起身,二十四忏玉链应激而出,却在空中凝滞。每一节玉链都映出了沈灼渊的脸。
笑着的,狂妄的,最後时刻望着他的。
他眼底突然暴起猩红竖瞳,黑莲裂纹渗出血丝,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偏偏用这双眼死死锁着无烬雪,仿佛要将他拖进自己万劫不复的深渊。
记忆最後定格在一双染血的手。那人魂飞魄散前,竟还用残馀的黑莲之力,将什麽推入了他的袖中。
一枚红莲子。
如今,它正静静嵌在终雪鉴的断口处。
“噗!”无烬雪突然呛出一口血,猩红溅在冰玉案上,如雪地红梅,触目惊心。
白发寸寸染霜,眉间那枚亘古不灭的莲印裂开金纹,神格震颤如将倾之厦。
三千年镇压的反噬如决堤洪流席卷经脉,可蚀骨之痛比起此刻洞穿的真相,竟显得微不足道。
他始终以为当年诛灭的是失控暴走的灭世红莲。
殊不知那日斩落的……是甘愿永堕无间丶以身作囚的殉道人。
殿外传来江昙急促的脚步声:“雪尊!”
无烬雪五指骤然收拢,断弓残刃深深楔入掌心,神血顺着红莲子斑驳的纹路蜿蜒而下,在玄冰玉砖上绽开十二朵血莲。
“轰!”
净世白莲自他掌心骤然盛放,炽白光芒如破晓天光,刹那间涤荡万里云霭。
烈焰翻涌间,终雪鉴上蛛网般的裂痕竟如逢春枯木,渐次弥合,而在那莲台最深处……一抹尘封已久的气息,正如游丝般苏醒。
……
焚天谷的业火灼烧了三千年,未曾熄灭。
无烬雪的白靴碾过焦土时,惊起的红莲灰烬如血色蝴蝶般纷飞,又簌簌凋零。
这些死去的火焰,是无人祭奠的旧梦,更是被刻意掩埋的真相,它们本该燃尽天地,却被神力生生掐灭,只馀灰烬无声控诉。
袖中二十四忏灼烫难忍,仿佛要烧穿他的骨血。
他记得自己曾在此诛杀红莲之主,记得那场大战後无数生灵湮灭,天地恸哭。
至少,这是九霄诸神要他记住的“事实”。
“出来。”
轻语震碎谷中沉寂,岩壁渗出暗红血泪,渐渐凝结成那个最熟悉的模样。
不是昔日那狂傲不可一世的红莲之主,而是战至终战时,沈灼渊反手将劫渊戟刺入自己心口,同时甩出的黑莲盾却诡异地转向净寰云殿方向。
那姿态不像自保,倒像在拼死护住什麽。
他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光洁如初,没有半点伤痕。
原来连劫渊戟贯心之痛……也被抹去了麽?
二十四忏玉链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无烬雪身形一晃,踉跄跪地。
那些在焚天谷被天尊以无上神力抹去的记忆,此刻如业火焚心般在灵台炸开,烧得他神魂震颤。
他看到沈灼渊在彻底堕魔前,指间红莲业火明明灭灭,却在净寰云殿的玄晶地砖上一笔一画刻着守护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