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烬雪琉璃瞳中闪过一丝裂痕……
原来当年沈灼渊魂飞魄散时,是玄冥私藏了这缕残魂。
但即便是执掌天律的司法神君也再清楚不过。魂飞魄散者,即便留得一缕残魂,也绝无可能重生……除非……
“你以何物为祭?”无烬雪蓦地转身,霜发在魂渊死气中无风自动。
沈灼渊眉梢微挑:“嗯?”
“逆天改命,必遭反噬。”无烬雪的声音比终雪鉴的箭锋更冷,“你付出了什麽代价?”
沈灼渊凝视着他逐渐泛起金纹的瞳孔,忽然笑出声:“白莲主这是在……心疼我?”
二十四忏的玉链在无烬雪腕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在寒气即将蔓延至沈灼渊衣角时,那人忽然擡手。红黑交织的业火在掌心流转,最终凝成一枚赤金莲子。
“喏,就这个。”
是混沌青莲的莲子。
无烬雪霜睫轻颤。这是当年双莲并蒂时,沈灼渊偷偷藏下的……最後一枚本源。
但他不知道的是,仅凭莲子根本无法重塑神魂。
玄冥当时还窃取了黑莲残片,像修补碎瓷般将他的魂魄粘合。毕竟灭世黑莲认主後,本就拥有逆转生死之能。正如无烬雪的终雪鉴,永远无法真正伤到沈灼渊
魂渊的死寂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人透不过气。
良久,无烬雪阖上眼眸:“你本可用它重铸神格。”
“比如?”沈灼渊的尾音带着蛊惑般的上扬,像在引诱他说出某个答案。
无烬雪却不再言语。
“可我……”沈灼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雷劈在无烬雪心上,“只想回来看看,某人的白发是不是又长了。”
无烬雪猛地擡眸,却见沈灼渊已经转身,红莲纹路在黑袍下若隐若现,仿佛方才那句近乎温柔的低语,不过是魂渊里又一缕转瞬即逝的残念。
“查够了?”沈灼渊懒散地挥袖,业火在虚空撕开一道裂隙,“回去吧。”
无烬雪静立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二十四忏的玉链,链节相撞,发出细碎的清响,像是无言的叩问,又似忘川水拍打三生石的馀韵。
他想问得太多
想问沈灼渊为何宁愿用一颗莲子重塑神魂也不肯向九霄讨还血债,想问那句轻飘飘的“回来见你”里,究竟藏了几分真心丶几分嘲弄,又或是连说话之人也辨不清的混沌心意……
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凝作唇间霜雪。他只是沉默地擡步跟上,踏碎一地斑驳灯影。
在即将踏出魂渊的那一刻,幽冥风卷起他霜白的衣袂,像是挽留,又似推拒。
“沈灼渊。”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大梦,却又重得仿佛用尽了三千年来所有未尽的言语。
“嗯?”
风掠过两人之间三寸的距离,将尾音吹得支离破碎。
“……别再死了。”
沈灼渊的背影猛地一顿,黑袍上的金纹在暗处明明灭灭。
片刻後,他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九重天上惯有的玩味,却又在尾音处突然沉落,像是业火燃尽後坠入忘川的灰烬。
“好啊,那白莲主……”
他侧眸,眼底红莲业火灼灼燃烧,那目光如有实质,像是要将无烬雪的身影烙进瞳孔深处,又似要将三千年离散的光阴都烧成灰。
“那下次见面……别再装作不认识了。”
最後一字落下时,魂渊的风突然静止。
无烬雪腰间的二十四忏玉链无风自动,在两人之间荡开一圈细碎的光晕,恍若当年莲池畔惊鸿照映的涟漪。
……
忘川的雾霭漫过猩红河岸,那盏浮在浊浪中的红莲灯明明灭灭,将熄未熄。往生河水沉默地吞噬着飘落的冥灰,像是吞咽着三界说不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