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人看见,他袖中的另一只手,早已掐出一道血痕。
玄冥真君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似九渊寒潭下浮起的低语:“神君若尚存疑虑……不妨亲临孽镜台一观?”
散修沈灼渊闻言,当即扑通一声跪地,双手死死攥住无烬雪的雪色袍角,仰起脸时,眼底满是夸张的惧色,像被雷劫吓破胆的雪团子。
“雪尊大人!弟子修为低微,最惧阴煞鬼气……咱丶咱能不去吗?!”
无烬雪眸光未动,霜睫低垂间,袖袍已如流云般自他指间抽离,雪履踏过冥殿青砖,只留下一句冰刃般的话。
“怕鬼?那你更该照照孽镜,看看自己这副皮囊下……藏的是什麽。”
沈灼渊:“…………”
玄冥真君引路的手指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幽蓝轨迹,如萤火浮游,映得无烬雪垂落的白发泛起冷冽微光,仿佛霜雪凝成的银河倾泻而下。
四周幽火摇曳,在森冷的冥风中忽明忽暗,最终汇聚在一座巨大的黑玉镜台前。孽镜台,可照见来者生前罪孽丶死後因果。
镜面漆黑如墨,边缘缠绕着暗金色的锁链,锁链尽头延伸至地底深处,禁锢三界不可言说的秘密,隐约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无数亡魂的哀泣被生生镇压。
无烬雪站定,白发垂落肩头,琉璃净瞳凝视镜面,月白与雾青的眸光在镜中映出冷冽的倒影。
“神君想查什麽?”酆都大帝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低沉如冥府深处的回响。他已从镇魔狱归来,玄色长袍上还残留着未散的煞气,衣摆拂过之处,幽火畏惧般避退。
“噬梦妖的记忆。”无烬雪淡淡道,嗓音如冰泉击玉。
酆都大帝低笑一声,擡手按上镜台。镜面泛起涟漪,黑雾翻涌,如深渊被搅动,渐渐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噬梦妖的记忆碎片中,往生碑上刻着的……赫然是天道宫的密文!
无烬雪眸光一凝,眼底金纹微闪,自己从不知道,也未派过任何人来冥界。
不知他想起了什麽,突然又舒展开了眉心,或许是李然宗被操控有关。
“有意思。”酆都大帝指尖轻敲镜面,声音里带着玩味,“雪尊的弟子,竟会来冥界刻碑?”
无烬雪缄默无声,眼神深邃似海,映于镜中的是他那寒冰般的眉宇,宛若霜雪覆盖的锋利刀锋。
“雪尊大人,还有黑莲碎片。”散修沈灼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挂着惯常的嬉笑,手指却悄悄按在了镜台边缘。
无烬雪瞥见他指尖泛红,似被灼伤,却未点破。
“站远些。”无烬雪冷声道。
沈灼渊夸张地叹气,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弟子这不是担心您被冥界的阴气冻着嘛。”
酆都大帝低笑出声,面具下的目光意味深长:“这位小友倒是活泼。”
忘川河的水声在冥界幽暗的穹顶下回荡,如亡魂的低语,无烬雪站在孽镜台前,指尖悬在镜面之上,却迟迟未落。
镜台通体漆黑,如一块凝固的夜幕,镜面却泛着水银般的光泽,映照出他冷峻的眉眼,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处凝滞。
“司法神君,可是在犹豫?”
低沉带笑的声音自身後传来,无烬雪未回头,只淡淡道:“酆都君既邀本君来此,何不直言?”
酆都大帝缓步上前,玄色长袍扫过地面,竟未惊起半点尘埃。他站在无烬雪身侧,面具下的目光落在镜中,嗓音如冥风拂过:“孽镜台映照因果,神君想看的,是过去,还是未来?”
无烬雪琉璃净瞳微动,月白色的眸光如寒潭映月:“本君只查黑莲。”
“黑莲啊……”酆都大帝轻笑,擡手在镜面一拂。
镜中水纹荡开,浮现出紫阳宫暴走的僞黑莲景象,莲心深处,隐约闪过一道金色符咒。
无烬雪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又是天机阁的密文?”
“或许神君该问问碧元星君,为何他的印记会出现在红莲主的黑莲残片上?”酆都大帝语气玩味,指尖在镜面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暗痕。
无烬雪指尖微紧,却听身後传来一声轻咳。
散修沈灼渊踉跄扶住镜台,脸色苍白如纸:“雪尊大人,这镜子看得弟子头晕。”
“站好。”无烬雪指尖触到他手腕,察觉脉搏异常平稳不像受伤,反倒像是刻意僞装。
酆都大帝站在旁边低笑,声音如幽冥深处的回响:“看来,司法神君要找的人,不在冥界。”
无烬雪沉默片刻,忽然擡眸,雾青色的右眼如远山覆雪:“酆都君为何对本君如此坦诚?”
酆都大帝面具下的唇角微勾,嗓音低沉:“因为本君……很欣赏神君的固执。”
沈灼渊又开始插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颤抖:“雪尊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这地方阴森森的,弟子害怕。”
无烬雪冷冷地瞥他一眼,月白色的左眼如寒刃出鞘:“闭嘴。”
他不再理会,擡手按上镜面,指尖轻触镜面,一字一顿:“玄丶冥丶之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