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沈灼渊
忘川河面炸开一片水花,赤鳞冥鲤腾空而起,鱼鳍边缘流转的幽火在化形瞬间暴涨。
“哗啦!”
水幕破碎,一道玄黑暗金的身影踏浪而立。半张鬼面森冷可怖,面具上的冥火纹路竟与沈灼渊袖中暗光同步闪烁,明灭之间似有某种隐秘共鸣。
阴风卷着猩红雾瘴掠过河面,万千怨灵在浊浪中浮沉嘶吼,将水面撕扯成破碎的镜面。
酆都大帝踏水而立,玄金帝袍上万鬼朝拜图狰狞蠕动,缂丝大氅无风自动,露出内衬的熔岩金丝甲。
那甲胄暗红流光,似封存着地火深渊。腰间轮回玺血芒吞吐,每道纹路都刻着上古冥咒,威压震得河底骨砂簌簌作响。
“司法神君亲临……”他鬼面下的薄唇勾起,靴底黄泉咒文骤亮,踏碎脚下试图攀附的怨鬼,“是要查案,还是问罪?”
无烬雪指尖抚过二十四忏玉链,链节相撞声如冰磬清鸣。霜纹自他足下炸开,瞬息冻凝千里血河,却微妙地绕过酆都大帝三寸之地。
“噬梦妖吞吃了四大门派弟子的记忆。”无烬雪开口,嗓音比霜雪更冷,比寒刃更利,“而他们记忆里最後浮现的,是冥界往生台。”
酆都大帝低笑出声,面具上的红莲纹路忽明忽暗:“所以?三界每天死那麽多修士,难道都要本君亲自超度?”
“啪嗒。”
沈灼渊袖口垂落的一滴忘川水突然打断对话,他佯装惊讶地指向岸边:“雪尊大人,这碑……好像有问题?”
“哗啦啦!”
河底传来锁链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无数冤魂在深渊之下挣扎。
无烬雪垂眸,水面倒映出他被苍白鬼手撕扯的破碎影子。那些嶙峋指骨攀附而上,像是要将他拖入永夜。
他擡脚,轻轻一踏。
刹那间,冰霜自他足尖蔓延,森寒之气席卷整片河面。鬼手凝滞,而後寸寸冻结,最终在死寂中崩裂成无数冰晶碎末,簌簌沉入黑暗。
酆都大帝面具下的唇角微勾,黑金帝袍无风自动,袖中冥灯幽火摇曳,竟与善恶咒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站在三步之外的沈灼渊把玩着顺来的冥灯,幽绿火光照亮他深邃的眉眼。潮湿的袖口还在滴水,鞋尖沾着的忘川水在冰面上晕开淡淡的血色。
耳朵里传来密音“管好你的业火”,沈灼渊低头轻笑,鞋尖碾碎冰片,将业火压回体内时。
无烬雪注意到酆都大帝袖口的微光,但善恶咒没反应,二十四忏对冥灵焰无异常,暂时排除酆都大帝即沈灼渊的可能。
酆都大帝仿佛看穿了无烬雪的心思,突然大笑了几声,他转身时黑金色袍翻涌,露出腰间悬挂的冥照灯。灯芯里跳动的不是寻常幽火,而是一簇极小的红莲。
“随我来。”
低沉冷冽的三个字落下,原本死寂的忘川骤然翻涌。暗红的血水如被劈开,向两侧裂出一道幽深的沟壑,露出河床上森然铺就的白骨路。
每一具骸骨的心口都钉着一枚红莲状的骨钉,钉身密密麻麻刻满往生咒文,却隐隐泛着不祥的黑气。
无烬雪驻足,垂眸望向最近的那具骸骨。死者天灵盖上烙着一枚焦黑的指印,边缘如莲瓣绽裂,是红莲业火灼烧的痕迹。
可诡异的是,头骨内部竟无一丝怨气残留,干净得近乎圣洁。不仅如此,他的二十四忏对红莲业火毫无反应,就连熟悉的气息都探不到。
“焚秽之火。”酆都大帝黑袍纹丝未动,“只烧罪孽,不伤魂魄。”
“以恶制恶,仍是恶。”无烬雪眉心十二瓣莲微微发着金光,“天道轮回,不容僭越。”
“天道?”黑袍身影在浓雾中微微一顿,忽然低笑一声,“神君不如先看看这个。”
他广袖一拂,一道幽蓝鬼火倏然飞出,照亮河岸巨石後的景象。数百名亡魂正沉默地拖曳着幽冥锁链,将咆哮的魔物拽向深渊。
每个魂魄额间都有冥府印记,神情平静得不像亡者。
无烬雪的琉璃瞳映着河底白骨,眸光微动。他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本该在地狱最深处受刑的极恶之徒。
“你用他们镇压魔渊?”
“将功折罪,两全其美。”酆都大帝指节叩响灯柄,“还是说,神君觉得永世折磨更合天道?”
一块碎冰突然抵住鬼面,无烬雪不知何时结印完成,司法神殿的霜纹顺着面具缝隙游走。
他的左眼已化作琉璃色,金色莲纹在瞳孔绽开:“查往生台。”
“可以。”酆都大帝任由冰纹爬满半张面具,“拿东西换。”
幽冥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无烬雪感到有人靠近,是酆都大帝!那家夥不知何时溜到他身後,正试图摸他腰间的终雪鉴残骸。
无烬雪旋身後撤,二十四忏玉链飞出,却在半空被酆都大帝的冥灯挡住。
灯光映亮鬼面时,一缕霜白发丝已缠上灯柄。
“司法神君这头发,”酆都大帝摩挲发丝的动作,让无烬雪右眼雾青突然翻涌,“比昆仑雪还凉三分。”
无烬雪眉心微不可察地一颤。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某个故人,但眼前之人分明戴着酆都大帝的面具,而那个散修正没正形地蹲在一旁啃果子。
“带路。”他擡眼之际,左眸如月华冻结,右眸似雾霭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