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涩一笑,骤然间五指如鈎,狠狠地戳向了自己的气海!
“李然宗!”
“李师兄!”
数道惊呼同时炸响,剑阁内霎时乱作一团。
“胡闹!”
无烬雪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可李然宗已经听不清了。
金丹裂解的剧痛如狂涛席卷四肢百骸,灵力溃散,如决堤之洪,肆意冲撞经脉。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却仍死死盯着无烬雪,那位他敬仰了二十馀载,亦倾慕了二十馀载的司法神君。
“师尊……”
鲜血沿着唇角曲折滴落,宛若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符咒,他身形摇晃,终是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扣进青石缝隙,指节绷得惨白,似要碾碎骨血。
“您早就知道……对不对?”
——知道他偷取那缕白发。
——知晓他傀儡咒发作时,蜷在榻上咬紧牙关写下的“沈灼渊今日无异常”。
甚至……知晓他袖中藏了三百日的弑神针,却始终未点破。
无烬雪静立如亘古不化的寒峰,衣袂轻拂,不染纤尘。眸中雾青与月白交织,如神明垂眸,审视天书上早已写定的命轨。
沉默,便是回答。
李然宗忽地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如裂帛,眼底血丝狰狞:“那您……为何不杀我?”
为何纵容他偷走那缕白发?
为何明知他传递消息,却仍留他在身侧?
为何给他一场镜花水月的师徒名分,连掌心温度都吝于施舍?
“因你尚有选择。”
无烬雪的声音似冰刃划破迷雾,额间十二瓣莲印金纹微闪,如净世律法对将死之人的最後垂怜。
可李然宗已经听不见了。
金丹尽化尘土,灵力消散无踪,他的身躯如脱线的木偶一般颓然倒地。
在意识溃散的最後一瞬,他恍惚看见。
无烬雪的白丝随风轻扬,宛若雪花飘落冰池,平静无波。
而沈灼渊一步踏前,衣袖中的银针似流星掠过夜空,直取他心脉。
……多谢。
李然宗想:【日後,你要好好听师尊的话……】
【其实……我从未恨过你】
【只是在这森严门规之下活得太久,久到……连自由都成了罪过】
【我也想像你那般,肆无忌惮地拽着雪尊的衣袖撒娇;也想如你那般,缠着他多授我一式剑诀…】
【可是…】
他的灵魂,终获解脱。
剑阁内,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