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宗嫡子
夜已经很深了,太玄宗後山的竹林在寒风中簌簌作响,李然宗跪坐在潺潺溪流旁,指尖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他的识海深处,赤玉散发出幽暗的红色光芒,如镜的玉面上映照出一行神秘的天机阁密文。
【监视司法神君,查散修——渊】
李然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冷寂。他擡手,赤玉的光芒熄灭,重新隐入袖中。
他反抗不了。
从拜入天道宫那日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过是父亲李仲鲲献给那位的一枚棋子。
“取司法神君的一缕发丝,炼入缚神锁。”
父亲李仲鲲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冰冷如刀:“你若连这点事都办不成,太玄宗的脸面,便彻底毁在你手里了。”
李然宗喉头滚动,强咽下满口的血腥气息。
他原本应是太玄宗最璀璨的嫡传之子,原应在斗灵大会上一举成名,原应……被无烬雪青睐。
然而那一日,司法神君的视线却越过他,落在那位态度散漫的散修身上……
“沈灼渊”三字,宛如淬毒的荆棘,深深刺入心扉,长久难以拔除。
在记忆的洪流中,他再次回到了太玄宗那幽暗无光的禁室。
李仲鲲负手而立,面前水镜中映着无烬雪教导沈灼渊剑诀的画面。少年散修笑得恣意,手中铁剑却精准地划出天道宫最难的“雪落无痕”。
“看看。”父亲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苦修百年,不及他三日。”
李然宗跪得笔直,喉间血腥气翻涌。
“我耗费精力帮你争取机会入天道宫,不是让你当个废物。”李仲鲲甩下一枚赤玉,“若再无用,便滚回人间,做你的凡夫俗子。”
玉上刻着太玄宗的徽记,却泛着不属于人界的光。
那一刻,李然宗才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是弟子,也不是嫡子……只不过是一枚被塞进天道宫的棋子。
仅仅而已!
可偏偏……他遇见了无烬雪。
那个掌管三界天道法规的司法神君,破例让他拜入门下修仙,授他剑诀,甚至在他犯错时,也只是淡淡一句:“下次不可。”
没有责骂,没有厌弃,甚至……没有失望。
溪水倒映着一张扭曲的脸,那是他自己,却又陌生得可怕。赤玉的红光渐渐吞噬了月光,也吞噬了他最後一丝挣扎。
他配不上这样的师尊。
这边无烬雪端坐案前,正在批注《三界律例》,雪色衣袖垂落檀木案几,一缕银发被夜风撩起,轻轻搭在砚台边缘。
那墨是沈灼渊刚才新磨的,还带着些松烟的气息。
李然宗屏住呼吸,看着那缕银发从神君肩头滑落,像段未被红尘沾染的初雪。
他该动手了。
无烬雪仍背对着他,那双月白雾青的眸子映在雕花窗棂上,静得像一潭封冻千年的寒泉,连倒映的月光都凝成了霜。
许久,他搁下朱笔,指尖轻按眉心,一手撑着额头,开始闭目养神。
李然宗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指尖的灵力却已输出,轻轻将那根白发拢了过来。
殿门在夜色中缓缓合拢,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随之在风中悄然逝去。
门外,李然宗心中的耻辱与惊恐如同潮汐般涌动,他牙关紧咬,几欲碎裂,手中紧握着那缕发丝,身形一转,急速逃离。
廊下阴影处,有人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