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烬雪将冰匣往桌上一放,冷气瞬间在桌面凝出一层霜:“你既精通炼器,可识得此物?”
雪团子从他袖口探出脑袋,鼻尖凑近冰匣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炸出一朵小雪花。
这正是今日从孙琦峰手中拿到的。为了避人耳目,无烬雪当时没问太多,但他看出来沈灼渊对这东西很好奇。
沈灼渊故作好奇地伸手。
“嗷!”指尖刚碰到匣子就被寒气狠咬一口,与白日里一样,触碰不了。他甩着手龇牙咧嘴,“嘶……这禁制,比我家雪团子的牙还利。”
雪团子:“呸!本狐的牙才不……等等,谁是你家的?!”
无烬雪淡淡瞥他一眼:“听你云游四方,可曾见过类似的东西?”
沈灼渊耸肩:“阴邪之物嘛,南疆蛊修爱拿来泡酒,北荒魔修喜欢炖汤……”话音未落,一团白影“嗖”地从无烬雪袖中飞出!
“啪!”
雪团子一爪拍在他手背上,琉璃眼瞪得滚圆:“骗子!要对主人忠诚!”
沈灼渊捏住它的嘴,笑眯眯道:“小畜生,我不过是个穷散修,哪懂这些?”指腹却威胁般摩挲它耳尖,那里藏着他亲手下的禁言咒。
雪团子疯狂眨眼传递信息:【主!人!他!夜!袭!冰!匣!还!说!骚!话】
无烬雪面无表情拎回狐狸。
雪团子立刻戏精附体,蜷成球在他掌心抽抽搭搭:“主人他凶我……”尾巴尖却诚实地指向沈灼渊,炸毛成小扫帚。
沈灼渊:“……”
“冥界近些年来平淡如水。”无烬雪顺着狐狸脊背轻抚,忽而擡眼,“尤其是……新任酆都大帝。”
烛花“啪”地爆响。
沈灼渊斟茶的手稳如磐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哦?雪尊所说的可是那新任鬼面王?”他吹开茶沫,笑得人畜无害,“据说那位大帝丑得不敢见人,整日戴着青面獠牙面具,那面具下的脸是这三界最丑的……”
雪团子突然竖起耳朵:放屁!你明明天天对镜……唔唔!再次被禁言。
窗外更夫嘶哑的调子飘进来:“子时三更。阴火避,阳人归。”
沈灼渊起身去支窗,袖摆无意带灭烛火。
黑暗中,雪团子疯狂翻白眼,因为它清楚地看见,某人另一只手正偷偷吸食冰匣阴气,黑雾缭绕如偷腥的猫尾巴。
“既然雪尊大人怀疑冥界,”沈灼渊的声音在黑暗里荡漾,“不如我明日去鬼市打听?毕竟……”
他推窗迎月,侧脸镀上层银边,声音却听着有些委屈:“散修最擅长的,就是鱼龙混杂之地。”
雪团子:“主人!他暗示要带你去不正经……唔?!”
无烬雪一把捂住狐嘴,头疼地揉揉了眉心:“退下吧。”
沈灼渊临走前对着雪团子眨了眨眼,那意思是计划完成。却在无烬雪擡眸时,又笑着说了句:“雪尊大人早点歇息,有事随时叫我。”
雪团子尾巴狂甩回应他:【危!速!逃】
……
寒狱无声,唯有锁链轻响,如幽魂低语。
无烬雪立于冰狱中央,二十四忏玉链如霜龙盘绕周身,每一节都浮动着净世律文,寒光凛冽,映得他眉间莲印愈发冷肃,似一尊无情的审判神像。
孙琦峰被锁链贯穿肩胛,钉在冰墙之上,唇色乌紫,瞳孔涣散,却仍死死咬着牙关,齿间渗出的黑血在冰面上凝成蜿蜒的细线,像一条挣扎的蛇。
“《太阴炼器录》从何而来?”无烬雪声音平静,指尖轻点玉链,链节上的律文骤然亮起,如活物般游动,缓缓勒入孙琦峰的灵脉,一寸寸碾过他的血肉。
“呃啊!”
孙琦峰浑身痉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喉间挤出破碎的喘息,却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能说……”
冰狱外,沈灼渊倚在阴影处,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那铜钱边缘泛着极淡的红光,像是冥照灯的馀烬,仔细一看又什麽都没有,仿佛只是错觉。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里面的闷哼声,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指腹轻轻摩挲过铜钱上的暗纹,似在盘算什麽。
第一日审讯,无烬雪用了三节玉链。
二十四忏代表二十四项天规,第一节显化欺瞒之罪,孙琦峰右臂经脉寸断,皮肉绽裂如枯木,却仍不开口。
第二节刻勾结邪祟,他七窍渗血,眼白被染得猩红,却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嘶哑如恶鬼:“司法神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查什麽!”
第三节玉链缠上他脖颈时,冰狱四壁突然浮现黑莲纹路,如墨汁渗入冰层,诡谲妖异。
无烬雪猛然收手,玉链悬停半空,寒光映照下,那些黑莲纹路竟似在缓缓蠕动。
孙琦峰咳着血,眼神却诡异地亮了起来,像是窥见了什麽不可言说的真相,声音低哑如诅咒:“你……也会後悔的……”
审讯就此结束。
无烬雪冷冷地看着四壁的黑莲纹路,指尖一划,二十四忏骤然展开,节节砸在冰壁上,黑莲如遇天敌,瞬间消融,化作一缕缕黑烟散去。
“黑莲从何而来?”他的声音比这冰狱更冷。
孙琦峰喉咙里咕噜噜响着,像是有什麽东西在蠕动,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