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他心惊的是,终雪鉴的箭尖微妙地偏斜三寸,正对沈灼渊心口左侧天阙xue。唯有通晓截天七式者才知,这是封魂式的起手,箭过无伤,只锁神魂
弓弦震颤的刹那,无烬雪琉璃瞳深处的金莲纹骤然绽放,长睫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在灼热业火中蒸腾成雾。
红莲主却视若无睹,劫渊戟撕开滔天黑焰,直指神明咽喉。他嘴角扯开一道撕裂般的笑,声如熔岩爆裂。
“来啊!用你的终雪鉴。”魔气轰然暴涨,四周黑莲尽数浸染血色,“就像当年那样,再诛我一次!”
无烬雪银白色的睫毛剧烈一颤,终年不化的寒冰面具终现裂痕。
他闭目复又睁开,琉璃瞳中月白与雾青疯狂流转,业火的赤光倒映其中,竟映出一线几乎不可察的动摇。
“……回头。”
这一声混在雷火轰鸣里,轻如雪落红莲蕊。当年的沈灼渊耳中唯有心魔嘶吼,怎会听见?
而此刻。
重生归来的他站在时空裂隙之间,每个字都如冰锥刺入耳膜,清晰得令人窒息。
沈灼渊周身血液刹那冻结。三千年前被一箭穿心时,他满心皆是焚天之恨。如今站在因果的另一端,才惊觉那支离弦箭上,竟系着这样一句未能抵达的悲悯。
记忆如业火焚城。
他记得无烬雪执弓的身影。银发似垂落九天的星河,琉璃瞳倒映着终雪鉴的寒芒,左眼月白封着神性,右眼雾青锁着慈悲。
那时的沈灼渊恨毒了这双眼睛,认定那不过是天道最锋利的一把冰刃,冷血无情地执行着诛杀令。
可此刻,在扭曲的时空中,他看清了所有被仇恨掩埋的细节:无烬雪松开弓弦的指尖在战栗,箭镞在离弦刹那诡异地偏转。
那总是紧抿的唇无声翕动,琉璃瞳底的金纹崩裂如碎玉。就像被冰封的净世湖下,困着一尾濒死的龙。
而那口型,分明是……在唤他的名?
这个认知像一柄利刀狠狠扎进心口,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三千年的恨意突然有了裂缝,从裂缝里渗出来的,是比业火更灼人的悔痛。
天穹如被神魔撕开的伤口,暗红裂痕中渗出熔岩般的光,恍若天道泣血。
李然宗跌入这片破碎战场时,指尖还残留着同门惊呼的馀震。他下意识去抓悬空的罗盘,却只握住一把滚烫的罡风,掌心瞬间焦黑如炭。
“业火之河!不要碰触地面!”江昙的警告在後方炸响。
李然宗低头,瞳仁骤缩。
所谓地面实则是翻涌的熔岩与黑莲交织的血河。那些莲蕊燃烧着猩红火舌,如同千万只窥视的魔眼,随他的呼吸开合。
“这里是……焚天谷?”黄画的声音发颤,她手中的罗盘疯狂旋转,随後指针崩断飞溅,“三千年前的玄冥之乱终局战场!”
衆人仰首,只见破碎天穹之下,两道身影凌空对峙。
“沈灼渊……”
江昙几人本能地回头寻找队伍中的沈灼渊,当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面容时,衆人神色骤变。
惊骇丶犹疑丶恐惧在每个人脸上交织变幻。
“天上那个……”
一名弟子踉跄後退,指着天际颤声道:“业火红莲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恐惧扼住了咽喉,“……灭世黑莲!”
江昙与李然宗四目相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彼此瞳孔中倒映。明知是幻象,却仍被那扑面而来的魔气震慑得脊背发寒。
李然宗的剑已出鞘三寸,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凝着冰霜,那是无意识激发的护体剑气。
黄画的视线在幻象与现实间游移,突然轻声道:“不对……”她盯着沈灼渊映满火光的侧脸,“那位魔尊的眼,是左赤右黑的业劫眸。”
所有人的目光如刀刮过沈灼渊,而他只是死死盯着幻境中的无烬雪,眼底似有岩浆与寒冰交锋。
血色战场的幻象愈发清晰,那些扭曲的业火莲纹正从虚空中渗出,仿佛要将现世也拖入那场湮灭一切的旧劫。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血腥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刺痛。
红莲主仰天长笑,额间十二瓣红黑莲纹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迅速蠕动着,劫渊戟横扫之处,漫天火痕化作莲形血刃。
那些血刃在半空旋转,每一片花瓣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弑神咒文。
业火焚天,将整片云海染成刺目的赤红,每一朵火云都浮现出扭曲的莲纹,如同千万只充血的眼瞳注视着三界。
他眼中魔焰翻涌,左瞳赤晶如熔岩沸腾,右眼玄黑似无底深渊,额间莲纹渗出丝丝黑血。
“回头?”随着一声冷笑,莲纹突然暴亮,“我额上这十二瓣弑神纹,每一瓣都是你们天规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