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悲鸣,并非幻觉。
它如同一根无形的弦,自九天之上垂落,精准地拨动了王朝的心脏——宁心湖。
轰隆!
一声春雷在无云的晴空中炸响,惊得皇城内外万物一颤。
紧接着,大地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忆所之内,阿阮猛地睁开双眼,她感应到了,那股源自第七座功德碑的、濒临崩溃的哀鸣。
她率领所有使徒冲向湖畔,只见那座承载了苏烬宁最初教诲、被信徒们日夜摩挲得温润如玉的石碑,正中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裂痕如黑色的闪电,迅蔓延,却又诡异地止于碑身边缘,未曾碎裂分毫。
碑倒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碎石四溅的狼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重逾万钧的整块碑体,竟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缓缓地向后倾颓,最终以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滑入了幽深的宁心湖底。
湖面荡开一圈涟漪,旋即恢复了死寂,只留下一个空洞、潮湿的基座陷坑,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没有人哭泣,没有人惊呼,甚至没有人抬头去看那变幻的天色。
阿阮静立湖边,她身后的使徒们亦如雕塑。
他们就那样站着,一站便是七天七夜。
他们不为逝去之物悲泣,亦无半分重立的念头。
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答案。
七日后的凌晨,天光未亮,死寂的湖面终于有了动静。
无数米粒大小的银色光点,自湖心深处缓缓上浮,起初如尘,继而如萤。
它们在水面上盘旋、聚合,竟在空中重新勾勒出昔日碑文的每一个笔画,那光芒组成的《共感律》初章,比镌刻在石头上时更加璀璨夺目。
光之碑文悬停一瞬,旋即“轰”然解体,化作十七道凝练的流光,撕裂夜幕,精准地射向王朝版图上那十七座民策台的方向。
一位年迈的使徒颤声问:“阿阮,还……还需重立吗?”
阿阮摇了摇头,目光清澈如洗。
“碑,是用来提醒那些会忘记的人。”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现在,我们不需要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奇迹生。
那空陷的基座旁,湿润的泥土竟开始自行翻涌、蠕动,如同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劳作。
它们温柔地、坚定地将那道“伤口”填平、掩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地便再无半分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新生的青草坪,其轮廓,赫然是一个完美的“圆中点”图样。
与此同时,济世阁总坛。
“阁主!不好了!地窖走水了!”
林墨正沉浸在新一轮的药理推演中,闻言脸色一变,身形一晃便已掠出密室。
地窖中存放着药王谷迁徙至此的三百卷历代秘典,是她的一切根基!
可当她赶到现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在原地。
火势不大,与其说是焚烧,不如说是在“描摹”。
温和的火焰舔舐着摊开的古老卷轴,只精准地烧去了纸张表层承载文字的墨迹,内里的纸芯却完好无损,焦痕的边缘平滑整齐,宛如被最锋利的刀刃裁切过。
更诡异的是,那些燃烧后的灰烬并未四散,而是如被磁石吸引般,在铺满石灰的地面上,自动排列组合,形成了一幅幅全新的药方序列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