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四年,春。
长安城办了一场旷世的“喜丧”。
仪仗从皇宫出,金玉为车,羽葆为盖。
十里长街,洒满铜钱。
百姓疯抢,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气。
交头接耳的声音,像冬日里不散的寒鸦。
“造孽啊……”
“先是死了心上人,再是死了丈夫,如今又要嫁给一个不人不鬼的方士……”
“嘘!你想死吗?”
阴风吹过,卷起纸钱般的议论,又迅散去。
椒房殿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满殿的死寂。
卫子夫亲自为女儿刘纁戴上最后一支凤钗。
铜镜里,映出女儿一张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的脸。
“昭华。”
卫子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记住,从你踏出椒房殿的一刻起,你就是一柄刀。”
“一柄为去病复仇,为大汉剔骨的刀。”
她顿了顿,握住女儿冰凉的手。
“父皇给了你一个离仇人最近的舞台,而我们,要唱一出让他连骨头都痛的戏。”
刘纁抬眼,看着镜中的母后。
张骞病逝的消息传来时,她以为天塌了。
可母后只用了一夜,便将这塌下来的天,重新撑起。
她永远记得母后那晚的话:“张骞用命换回来的,不止是一个巫师,更是栾大的命门。他越是急着灭口,就越证明那块星盘是真的。既然他想要,我们就给他。”
“一块被东方先生拓印过,又抹去了关键星位的星盘。”
刀?
刘纁的指尖,抚过袖中那枚冰冷的蝎尾指环。
不。
母后为她织网,父皇赐她舞台,舅舅卫青在朝堂稳住刀柄。
她不是刀。
她是网中央最致命的诱饵。
要将所有害死他的人,一个一个,慢慢勒死在网中。
“母后,我去了。”刘纁起身,声音平静。
卫子夫凝视着她,终究只化为一句:“玉在,人在。”
婚轿内。
刘纁端坐着,身上沉重的嫁衣像一副华丽的囚笼。
透过纱帘的缝隙,她能看到那些麻木贪婪、又带着一丝怜悯的脸。
他们抢的是钱。
而她,是这场盛大交易里,最贵重的那个祭品。
车轮碾过长街,最终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