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六年,盛夏。
河西郡治所,一座戈壁黄沙中的孤城。
霍去病牵着刘纁的手,踏入了所谓的“将军府”。
土石夯筑的墙壁,简陋的门窗,唯一的不同,是院子比寻常兵士的要大一些。
赵破奴带着一众亲兵早已将院内打扫干净。
他们看着自家将军牵着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走进来,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好奇,更有藏不住的疑虑。
长安的公主,真能在这种风沙漫天的鬼地方活下去?
当夜。
府内,一场大汉有史以来最简陋的公主婚礼,正在举行。
没有宾客,没有礼乐。
墙上挂着缴获的匈奴王庭的狼头大纛,狰狞的狼眼俯瞰着一切。
角落里堆着擦得锃亮的兵器铠甲,寒光闪闪。
地上铺着厚厚的、带着浓郁奶膻味的匈奴毛毡。
红烛,是托商队从千里之外带来的,烛火跳动,是这方天地唯一的暖色。
喜字,是军中书记官用最红的朱砂写的,笔锋刚劲,透着杀气。
一切都显得不伦不类,却又透着一股自肺腑的真诚。
刘纁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
髻简单挽起,只插着那支狼牙簪。
烛光下,她的脸庞被映得滚烫。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霍去病没换喜服。
他依旧穿着那身伤痕累累的玄色铁甲。
甲胄未卸,是他身为武将,对这场战地婚礼最高的敬意。
“咳!”
赵破奴清了清嗓子,扯着嗓门吼道。
“时辰到了!再磨蹭,洞房都凉了!”
院里的糙汉子们爆出一阵哄笑。
“一拜天地!”
霍去病与刘纁并肩,对着门外苍茫的夜色与漫天星辰,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他们转向南方,长安的方向,再次叩。
那里,有君父,有慈母。
“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四目相对。
霍去病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为了他,来到了这片不毛之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炙热。
刘纁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名震天下的战神,为了她,舍弃了无上荣光。
她眼中泪光一闪,唇边却漾开了此生最灿烂的笑。
二人执手,郑重对拜。
没有精致的合卺杯。
赵破奴豪气地端上来两个粗糙的牛角大碗,盛满了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