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大人的‘行凶’动作出奇得快,快到祈冉冉完全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但他揍完人后走过来的动作却又似乎出奇得慢,祈冉冉怔怔注视着他目逆而来,恍惚间竟觉四下里的风都被突然无形拉缓了不少。
哦,不只是风,就连树梢的蝉鸣都霎时变得要命的清晰,一声连着一声,直将她的耳膜心口搅弄得一片鼓噪。
有点吵,甚至还莫名有点晕晕的。
于是祈冉冉出于本能抬头去瞧,却现九月梢头鸣蝉尽散,唯有绿到黑的浓密枝丫葱葱郁郁,依稀盛着些许如星河般旖旎璀璨的细碎的光。
……
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喻长风已经走到了她眼前,他抬起手,指腹直直探向她间耳垂,生着薄茧的粗糙触感于耳畔停留一瞬,旋即复又收回。
‘玎玲’一声。
是她耳坠子被毫无防备浅浅拨弄过的声音。
下一刻,喻长风摊开手掌,冷白掌心间安安静静躺着半片绿叶,是他方才从她丝里取下来的。
“祈冉冉。”又清又冷的嗓音紧随其后,“受伤没有?”
祈冉冉蓦地回神,圆眼睛懵懵然眨了一眨,“喻长风?真的是你啊?”
她很快迎着日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酒窝款款一陷,瞧上去又乖又甜,
“你怎么真来了?”
喻长风眸底万年不变的沉郁暗色于是就这么肉眼可见地散去大半,他蜷蜷指,将另外半片被他亲手截断的绿叶巧妙隐藏,薄红的唇动了动,平静开口道:
“云沧州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过来找你。”
趴伏在地的孙掌柜明白自己大势已去,眼瞧着她二人你侬我侬,浑视旁人于无物,瞅着机会就想逃跑,只是他堪堪才生了起身的念头,弹指间就又被天师大人一石子砸回了地面。
俞若青适时凑上来告黑状,“就是他们欺负表姐与我的,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出气呀。”
俞表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十分有眼色的主动改口,“表!姐!夫!”
惯不爱搭理人的天师大人眉眼一动,一反常态应了一声,“好。”
他也顿了顿,“元秋白还有半刻就到。认识去衙门的路吗?等他来了,先让他陪你去报官,县令刻意包庇也无妨,元秋白身上有天师府的令牌,他知道应当如何做。”
俞若青闻言连连颔,末了脖颈一偏,小小声地同祈冉冉惊讶道:“表姐,原来表姐夫一句话可以说这么多字诶。”
祈冉冉:“……”
***
天师大人对时间的预估准到令人指,半刻之后,元秋白果真到来,同行的天师府弟子将地上的闹事者齐齐捆起来,一根绳子拖拽着去了衙门。
静谧小院里顿时只剩了祈冉冉与喻长风,半晌之后,天师大人再次破天荒地先有了动作。
他抻抻衣袖,口中同时轻声道:“祈冉冉,低头。”
祈冉冉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尾音是个稍显疑惑的上扬语调,脑袋却是依言低垂下去,乖乖露出黑油油的顶,
“做什么?”
喻长风没答话,一手扶上她后颈,另一手自袖中掏出个金灿灿的晃眼物件,仔仔细细别进了她右侧髻。
廊头檐下便是水塘,此时此刻,池中之水波光粼粼,明澈映照出间之物。
——是一支纯金的桃花簪。
祈冉冉登时讶然。
可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下一刻,左侧髻也随即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稔熟重量。
祈冉冉这下是真愣住了,一脸错愕地抬手去摸自己梢,现天师大人戴完桃花簪后,居然又一气呵成地在她脑袋顶上另插了一支纯金的梨花簪。
两支簪子虽式样不同,风格却是一般无二的简单雅致,且分量不轻,一戴便可知是用了足秤的金料。
只是……
“喻长风,这两支簪子是不是你自己亲手打的?”
喻长风略显惊讶地抬了抬眼,口中低低‘嗯’了一声,薄唇一抿,难得主动问道:
“是样式太粗陋了吗?”
不然她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