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雨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痊愈,但他确定——疼痛不再是他的坐标轴,它只是他曾经路过的一片阴影。”
谭雨泽把这封信折成一架纸飞机,机头写着:
“TO七岁的我——别怕,二十岁的你会是一盏灯,而灯,是你自己点亮的。”
飞机起飞,掠过校庆的焰火,像那年便利店门口的水汽,像五岁时橘黄落地灯重新亮起的——第一束光。
谭雨泽别叫去了德育处,作为学生会代表是要去处理事务的,教导主任老宋让他和几个其他学生会的填表。
他低头填表,忽然听见身後有人喊:“谭雨泽,你的银杏叶掉了。”
许黎蹲下去,把那片压得薄薄的银杏叶捡起来。叶柄上还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正是那天,她挂在树梢钥匙圈上的那根。叶子被太阳晒得发脆,脉络却清晰得像一条时间地图。
“我以为它早就被风吹走了。”谭雨泽接过,指腹在叶脉上摩挲。
“我偷偷收起来了。”许黎耸耸肩,“怕你真把它忘了。”
填完表,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一路是学生和老师的人潮。行李箱轮子滚过地砖,发出连续的咔嗒声,像心跳的节拍。
许黎忽然侧头:“心理中心的预约,你去了吗?”
“去了。”谭雨泽点头,“第一次哭得像小时候被我爸摔碎的那盏灯。”
他顿了顿,声音低却稳,“第二次没哭,只是把灯片拿出来,对着阳光看它的裂痕——原来裂痕也可以透光。”
绿灯亮。两人继续走。风吹起银杏大道两旁的叶子,哗啦啦像掌声。
晚上。
宿舍是四人间,谭雨泽床位靠窗。他把那片银杏叶用透明胶贴在书桌前的墙上,旁边是一张新的便利贴,上面是许黎写给他的四个字:
“光从裂缝来”。
凌晨一点,室友都睡了。谭雨泽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那瓶一直没开封的红色墨水——那天,心理老师让他写下“想对过去说的话”。
现在,他终于旋开瓶盖,在银杏叶背面轻轻描了一道∞。墨迹顺着叶脉晕开,像一条缓慢愈合的伤口。
写完,他把叶子合在掌心,像合住一段旧时光。
窗外,清华园的夜灯一盏盏熄灭,只剩银杏大道尽头的路灯还亮着。那光落在叶子上,裂痕里透出的颜色,是他七岁那年客厅里最熟悉的橘黄。
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至于为什麽是他上台,许黎没一起是她已经就得烦躁了没必要这样麻烦。
演讲稿的最後一页,只有一句话:
“我曾经把疼痛当坐标,现在我把坐标写成公式——∞=1÷,当分母趋近于0,整个值趋近于无限。”
台下掌声雷动。
他望向观衆席第一排,许黎举着手机,屏幕上是那道熟悉的∞形灯影。
她冲他比了个口型:“灯亮了。”
谭雨泽笑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低头去看那片银杏叶。因为他知道——光,已经在他心里长成了一整片森林。
高三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心理咨询室的窗还亮着,许黎把文件夹抱在胸前,轻轻叩了三下门。
门开了一条缝,陆毅探出头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几缕。
“小黎子?你不是去交出勤表吗?”
“交完了。”许黎扬了扬手里的牛皮纸袋,“来找你——顺便找老师。”
陆毅愣了半秒,侧身让她进来。灯光下,他的影子比平常短了一截,像是被人偷偷削去了一块。
走廊里的十分钟两人坐在咨询室外的长椅上。许黎把纸袋放在腿上,声音压得很低。
“那天,老曹让我负责收大家的‘写给未来的信’。你的信里夹着一张公交票根,背面写着‘2015。8。12妈妈带我坐最後一班车’。我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麽。”
陆毅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像在数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