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冷白色。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像是被光线刺到了,可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数据流。她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如果我们能截住下一笔转账……上报流程走哪条?”
我没马上回答。
这个问题本该等行动结束才提的——证据齐了、链条闭合了,再由专案组统一整理材料,一级一级往上交。可现在问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一根细针扎进绷紧的弦,嗡的一声,让人心里毛。
上报流程不只是程序问题,更关键的是:谁能看到这份情报?
郑铭的名字,就卡在第三级审核的位置上。他是分管技术信息的副局长,名义上不参与这次行动,但只要材料递上去,他就有权调阅核心内容。而我们刚查到的资金流向,不仅连着境外洗钱网,还牵出了几个藏得极深的“影子公司”。注册人用的都是假名,可资金最终汇入的账户,竟和市局某位高层亲属控股的企业有关联。
这个现,目前只有我和李悦知道。
我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快敲了几下键盘,调出加密系统的访问日志。所有行动计划都存进了专案组独立服务器,权限只给了三个人:我、赵勇,还有李悦。系统设置了生物识别+动态密钥+行为分析模型三重验证,理论上任何异常操作都会报警。
可就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郑铭名下的终端登录过一次,停留不到三分钟。没下载,也没复制,只是浏览了文件目录。
这不对。
他根本不该看到这些。连查看本次专案代号的权限都没有,除非有人偷偷改了权限,或者……我们的系统已经被渗透了。
我盯着那条记录,心跳慢慢沉下去。时间太巧了。就在我们确认k-系统最后一次唤醒后的两小时内,他就“例行巡检”般地进来了。
“赵勇。”我压低声音,“去文印室一趟,查查昨晚有没有人打印‘云桥通联’相关的资料。”
他看了我一眼,没多问,点头就走。脚步稳得很,一句话都没多说。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闭嘴。
李悦凑近屏幕,指尖飞快滑动日志条目,留下淡淡残影。“这个ip是从内网跳转的,伪装成常规巡检请求,要是不特意查后台,根本看不出来。”她顿了顿,眉头微皱,“而且……系统显示,触打印的授权码,是你的临时密钥。”
“我的密钥?”
“是模拟的。”她调出操作记录,语气冷静得不像真人,“有人两小时前通过内网代理服务器,远程调用了你昨天下午设备维护时生成的一次性验证码。虽然只生效十分钟,但足够完成一次静默打印。”
我心里一沉。
那串密钥我只在技术科登记过一次,用来调试新设备,连赵勇都不知道具体时间。能拿到这信息的,要么是后勤人员,要么就是……内部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空气仿佛凝住了几秒。指挥室灯光依旧明亮,空调嗡嗡响着,可我后背一阵凉。这不是普通的泄密,是精准打击式的窥探。对方清楚我们在做什么,甚至预判了下一步动作。
赵勇很快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老张说,昨晚两点左右,系统自动推送了一份‘应急响应预案’到主打印机,水印写着‘限阅级’。他以为是调度中心的,就没拦。”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等现不对想追回,纸已经进碎纸机了。”
“谁负责销毁?”
“值班辅警小林。”
我立刻拨通内勤电话,让小林马上来指挥室报到。电话响了五声才接,背景吵得很,锅碗瓢盆叮当响,像是在食堂吃饭。
“我现在正吃着,马上轮岗……”他语气有点迟疑,带着疲惫。
“现在就来。”我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挂了。
李悦已经开始查打印机的输出记录。她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移动,比对时间戳、交叉验证身份。几秒后,她低声说:“不止一份。除了那份预案,还有一页手写笔记的扫描件也被打了出来。内容是白板上的部分连线图,拍得模糊,但‘郑铭’和‘幽灵’之间的虚线被人圈出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张图是我们私下推演时画的,从没录入正式档案。它代表一个假设——我们认为郑铭可能和幕后代号“幽灵”的人有间接联系,但没有任何实证。这张图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高级别的敏感信息。
而现在,它被人打印出来,还特意标记了重点。
我盯着屏幕,脑子里迅过了一遍可能的泄露路径。纸质文件一旦流出,我们的行动代号、时间节点、布控方案,全都有暴露的风险。而对方到现在还没动静,不是没收到消息,是在等我们下一步——等着我们扑空,或是自乱阵脚。
“把原定行动代号作废。”我对李悦说,语气坚决,“从现在起,所有通讯改用‘a-’为代称,指令全部重编密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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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头,立刻开始修改系统参数。手指翻飞间,旧代号被替换,新的加密通道建立,历史记录自动封存。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干净利落。
赵勇站在旁边,眉头紧锁:“如果真是内部泄密,咱们接下来每一步都会被盯着。”
“那就让他们看。”我看着战术推演界面,嘴角微微扬起,“但我们给的,不一定是真的。”
我打开虚拟沙盘,重新设定了一套假的布控路线。把重点监控点设在保税区东侧废弃仓库——那里地形复杂,信号盲区多,一直是走私分子常用的中转站。我在系统里安排四组外勤轮班蹲守,设置高频巡查轨迹,并故意留下明显痕迹:多次调取摄像头权限、申请无人机巡航许可、向后勤申领夜视装备……
每一项操作都在系统中公开可见。
真正的计划则只存在本地硬盘,不联网,不上传,甚至连电子文档都没写。所有关键信息,将在最后时刻口头传达给执行小组。
十分钟后,小林来了。
他穿着制服,帽子拿在手里,站得还算直,眼神却有些飘忽,像是刚睡醒就被拽进了风暴中心。他站在门口,不敢进门,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昨晚打印的文件,为什么没登记?”我问。
“系统弹窗说是自动归档流程,我以为不用签字。”他说得很快,像背过台词,语气里透着一股急于脱身的急切。
“那你有没有看内容?”
“扫了一眼,好像是应急预案……我没细看。”说完,他喉结动了一下。
我盯着他。灯光照在他额角,渗出一层薄汗。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左侧口袋,动作很小,却被我捕捉到了。
“把手机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