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盛将军猛地拍案而起,茶杯里的水溅出大半。
“朝堂之事岂容你置喙!贤王谋逆铁证如山,是当今陛下和皇后亲口说的,谋反是要株连九族的!你难道想要为了一个贱婢就影响我们整个将军府吗?你懂什么!”
“我不懂?”
惨笑一声,盛郢手腕上的伤口因激动而再次渗血。
“我只知道,音音是我们将军府养大的!当年若不是您为了攀附皇后,怎会眼睁睁看着她被送进教坊司?如今皇后要斩草除根,您还要帮着她递刀吗?”
“放肆!”盛将军指着他的鼻子怒斥,“我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将军府?当年若不依附皇后,我们盛家早就被卷入党争灭门了!你以为我愿意送她去那种地方?她本就不是我们将军府的血脉,死了便死了,难道要让整个将军府为她陪葬吗?”
“死了便死了……”
盛郢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自己父亲的口中说出来的,要知道,裴音自幼也是在父亲的膝下长大的,他还记得当初父亲抱着裴音笑着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原来在您眼里,她的命从来都这么贱。”
他想起幼时裴音梳着双丫髻,怯生生地跟在母亲身后,叫他哥哥。
那时她会把偷偷藏起来的点心塞给他,会在他练剑受伤时捧着药膏小心翼翼地靠近,还会像个小跟屁虫一样黏在他的身后。
那些温暖的片段在这一刻碎得彻底,一切好像都成了如梦一样的泡影。
“她今日差点死在皇后的人手里。”他声音低沉得像淬了冰,“是小侯爷的人救了她,父亲,您真以为皇后会念着将军府的情谊?她今天能派人行刺音音,明天就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们!我们在她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你懂什么!”盛将军抄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皇后重用我们盛家,让我们盛家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让你妹妹嫁入二皇子府,这难道是棋子的待遇?你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砚台擦着盛郢的耳边飞过,重重砸在身后的屏风上,未干的墨汁溅在他的衣襟上,和血迹混合在一起,更让盛郢的模样多了几分狼狈。
盛将军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儿子受了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若不是盛郢方才躲的及时,盛将军那砚台当真是直直冲着他的面门去的,一点儿留手的意思都没有。
盛郢挺直脊背,迎着父亲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是非对错我分得清!曾经我以为你是我尊敬的父亲,但是如今你已经不是了……我们盛家助纣为虐,罔顾人命,这就是错的!”
“你滚!给我滚出去!”
盛郢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父亲轻声道。
“当年祖父临终的时候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孙女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祖母不将祖父留下来的墨玉令交给我们,而是选择交给音音,毕竟父亲您才是祖父的亲儿子不是么。”
盛将军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闪而过的痛苦,却很快被狠厉取代。
不给他也无所谓,他早就已经不将母亲当做母亲,墨玉令罢了,若是抢的回来就抢回来,若是抢不回来就选择毁掉!
盛郢没有再等他的回答,大步走出了正厅。
夜风吹过庭院,带着深秋的寒意。
他抬头望着天边残月,想起从前和裴音在将军府的种种,只觉得眼眶发烫。
音音,哥哥真的后悔了,哥哥真的后悔当初没有站出来帮你……音音,你能原谅哥哥吗……
只是可惜,诺大的盛家没有一个人回应盛郢的话,又或者说能够回应盛郢话的人早就不在了。
而且,是被盛郢亲手推出去的!
所谓的慈母
盛郢在庭院里站了许久,直到身上的寒气渗入骨髓,才缓缓走向后院的厢房,他拖着沉重的身子,丝毫没有去休息的意思,父亲的态度让他觉得心中寒凉,但是心里还有几分坚持,或许这一切都只是父亲一厢情愿呢?或许并不是所有的盛家人都是这样想的呢。
他知道母亲盛夫人一定还没睡下。
自从盛鸾嫁入二皇子府,又怀上二皇子的孩子,未来的皇孙后,母亲便常常彻夜守着灯烛,说是要为女儿祈福,也正是这份心思让盛郢觉得母亲对女儿是关心的,裴音也是她的女儿不是么?
果然,远远便看见厢房的窗纸上映着一道纤瘦的身影,这段时日盛夫人日夜为了怀着孩子的盛鸾操劳,确实是比之前瘦弱了不少,盛郢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走到门口,犹豫不决之下,最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他有些害怕,害怕母亲也是这样的态度。
“是郢儿吗?进来吧。”
盛夫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盛郢推门而入的时候盛夫人正坐在绣架前,手中拿着针线,看样子是给盛鸾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
见他进来,立刻放下活计起身,目光落在他渗血的衣襟上时,眉头瞬间蹙起,紧张的开口询问。
“怎么弄成这样?”
她快步上前,伸手想要触碰儿子的伤口,却被盛郢微微侧身避开。
盛夫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最后恢复如常。
这段时日,因为贤王的事情,母子之间多少有些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