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容歌急得满头大汗,一边用余光瞟着周围注意那消失的细蟒,一边蹲下来检查轮椅木轮。
少年见她蹲下,浑身一僵,想把刚才混乱中掀起的袍脚盖住自己的腿,却没赶上她的动作,还是被她看见了。
他许久没有这幺强烈的情绪波动了,羞辱、愤怒、恨意全部涌上来,擡起了手。
他可以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幺了,面前的人看到他扭曲的小腿会面露厌恶、害怕,或许还有一丝丝高高在上的同情。
这幺多年来,没有人能藏好那份恶心,恶心他扭曲的腿,恶心他这个不详之人。最可笑的是那些走投无路想攀高枝的丫鬟,假惺惺地露出同情怜惜,甚至要装出对他的爱慕,可是她们不知道她们的神情有多造作可笑。
最后,这些人都做了他细蟒的腹中食,幸运的能留个全尸,滋养这后山的苍郁树林。
一条碧绿的小指粗的毒蛇从他白色袖袍钻出,吐出殷红的舌,蜿蜒着身躯凑到了柳容歌的颈侧。
她丝毫没意识到死亡的逼近,全部注意力都在少年的腿上。
他的小腿扭曲着往侧边歪斜,小腿中部骨头凹了进去,肌肤泛着没有血色的青白,皮肉因为不能活动而萎缩,仿佛腐败的嫩肉。
少年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下意识擡头,正好对上他审视的眼,他的眼仁极黑,像望不见底的悬崖,眼里汹涌的狰狞恨意让她呆住。
毒蛇在即将咬上她脖颈时骤然顿住。
和他浑身僵住的主人一样。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挖掘出她藏起来的情绪,但他只看到她脸上的歉意和惊讶。她刚才猝不及防擡头,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掩饰住脸上眼里情绪的意图,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上。
“抱歉,我并非有意”
他只看到她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传在他耳朵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声音。
为什幺?
连他的属下,誓死效忠的巫医,甚至是亲密的奶嬷嬷看到他的腿也会害怕同情
“但那蛇不知何时会回来,要不我背你吧?”
他有些怔愣,抓住她话里“背”的那个字,才想起她刚才如此亲密的碰到了他。
他手指颤抖了一下,毒蛇瞬间恢复动作,张开嘴露出两颗森白尖牙。
柳容歌见他沉默地盯着自己,似乎隐忍得很痛苦,她正想打断他赶紧逃命,却见他突兀地开口:“我的腿吓到你了吗?”
他的声音如玉石撞击,清澈干净,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因常年不开口而有些低沉。
柳容歌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一头雾水,傻傻地道:“你在说什幺?快走吧,别扯些有的没的了!”她在网络媒体发达的现代生活了那幺多年,什幺没见过,就着行尸走肉下饭是常态,哪在乎他这点扭曲的肢体?她知道他对于这方面肯定很敏感,所以果断转移话题。
料他再怎幺聪明,也没想到会被她以一副老成的口吻教训一顿。
柳容歌修好木轮,站起身来把他往外推。
少年下意识地迅速缩回手,把那条小蛇藏回去,见柳容歌把他推出一段距离,不知为何没有令人阻拦,而是偷偷对身后打了个手势。
待柳容歌推着少年跑出院子后,藏在密林的暗卫面面相觑。
“主子刚才的意思是把那个丫鬟放了?”
没人回答,但都不约而同地把压在细蟒身下的女子拖出来。这个女子正是柳容歌久等不回的贴身丫鬟。
“这可真是稀奇。”
有人叹道,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