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雪娘(三)
雪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仓皇回过头,面上还带着偷看被人发现的窘迫与不安。
月光下,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正拄着乌木拐杖站在三步开外,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在问你,你打算看些什麽?"老妇人衣着华贵,绛紫色的锦缎袄裙上绣着繁复的暗纹,但面色却阴森得可怕,皱纹间仿佛藏着说不尽的秘密。
她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着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雪娘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我只是见这个房间很红,所以有点好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您是?"
"我是白振宇的祖母。"老妇人冷哼一声,拐杖又重重敲了一下地面,"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不要来後院吗?"
雪娘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断口处结着狰狞的疤。
她连忙福身行礼:"原来是祖母,孙媳妇雪娘给您老请安。婆婆和相公有说过的,只是。。。"她咬了咬下唇,"只是孙媳妇一时间给忘了。"
白老太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雪娘,最後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严厉的表情稍稍缓和:"听闻你这胎来得凶险,没什麽事就不要来後院了。"
说着,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块暗红色的帕子掩住嘴。
雪娘注意到,当白老太咳嗽时,那间红灯房间的窗户似乎晃动了一下。
她不敢再多看,连忙点头:"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妇这就回去。"说完,她快步走向拱门,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就在雪娘即将迈出拱门时,一阵夜风突然卷起地上的落叶,她隐约听到身後传来白振宇的声音:"祖母,雪娘可走了?"那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已经走了。"白老太的声音里带着痛心,"真是造孽啊!"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
雪娘的心砰砰直跳,她不敢回头,加快脚步离开了後院。
回到房中,她才发现自己的後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眼前总是浮现那诡异的红灯和白老太阴森的面容。
第二天晌午,白振宇才从外面回来。
雪娘注意到他的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左手腕上还缠着一圈崭新的白布。
"相公昨夜去了哪里?"雪娘递上一杯热茶,状似随意地问道,"我好像在後院看见你了。"
白振宇接过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水溅出几滴,在案几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他笑了笑,声音却有些发紧:"我昨夜根本就没去後院,一直在书房读书到三更天。"
他轻轻握住雪娘的手,"恐怕是因为天色太黑,你看花眼了吧。"
雪娘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那。。。後院那间点着红灯的房间是做什麽的?我好像还听见里面有人在念经。。。"
"那是我们白府供奉保家仙的地方。"白振宇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祖上有训,除了当家人和指定的祭师,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
他轻轻抚摸着雪娘的发丝,"就连我,也是去年行过继任礼後才能进去的。"
雪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突然想起昨夜听到的那句"造孽"。
她正想再问,白振宇已经站起身:"我去看看父亲,他今早说有些不舒服。"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梧桐树上,发出刺耳的叫声。雪娘走到窗前,恰好看见白老太拄着拐杖往後院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老。
更奇怪的是,她分明看见白老太的拐杖上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就像。。。就像昨夜她在那香炉旁地砖上看到的一样。
——
自打雪娘怀上这胎,整个白府上下都格外小心。
可这胎怀得实在凶险,头三个月吃什麽吐什麽,连喝口水都能呕得昏天黑地。
到了第四个月,好不容易能咽下些米粥,夜里却又开始做噩梦,常常惊醒时浑身冷汗,连枕巾都湿透了。
白振宇心疼得紧,特意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
大夫诊了脉,只说胎象不稳,开了几副安胎药,临走时却欲言又止,最後只叹了一句:"少夫人这胎……怕是有些古怪。"
雪娘起初没放在心上,可随着月份渐大,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的肚子比寻常孕妇大得多,沉甸甸地坠着,像是里面塞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更诡异的是,每当夜深人静,她总能感觉到腹中的胎儿在动——不是寻常的胎动,而是像有什麽东西在里头抓挠,指甲刮过内壁,疼得她冷汗涔涔。
有一回,她半夜惊醒,发现自己的肚皮上竟凸起五道清晰的指痕,像是有什麽东西正从里面往外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