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似乎可控。
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某种无声的决断。
他不再言语,右手摸到卷帘门内侧沉重的金属插销。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哐啷——哗啦——”整扇厚重的卷帘门被向上用力提起!
一股更猛烈的丶带着浓重夜露寒气的风瞬间涌入,吹得货架上成摞的黄纸簌簌作响,如同鬼魂的低语。
门外的女人被这突然灌入的冷风激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进来吧。”刘志侧开身,声音低沉,像蒙着一层灰尘。
门外的黑暗如同墨汁,女人的身影融入其中,又被门内昏黄的灯光勉强勾勒出来。
她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地跨过高高的门槛,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刘志迅速回身,手臂肌肉贲张,“哗啦——哐当!”
卷帘门在他身後沉重落下,将最後一丝外界的光线和声响彻底隔绝。
沉闷的撞击声在铺内回荡,如同敲响了一口无形的丧钟。
店铺重新被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那特有的丶混合着死亡气息的沉闷空气所笼罩。
他熟练地拉下内侧的门栓,金属摩擦的“咔哒”声清脆而冰冷,像某种仪式完成的宣告。
女人似乎被这巨大的声响和骤然加深的黑暗惊得又缩了一下肩膀,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铁门。
刘志没理会她的反应,沉默地走在她前面,高大的身影在堆满纸扎冥器的货架间投下长长的丶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昏黄的灯泡悬在屋顶中央,光线昏昧,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忽大忽小。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嗒丶嗒丶嗒,带着一种压迫性的节奏。
“你跟店老板很熟?”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前方的阴影里响起,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啊?”女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问,脚步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路的茫然,“哦,对……老街坊嘛,都认识几十年了。”
她回答着,语气里那点熟稔依旧,但刘志敏锐地捕捉到她声音里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像光滑丝绸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微小毛刺。
“哦。”刘志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不再追问,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穿过堆满纸扎马车的狭窄过道,绕过一座摇摇欲坠的“金山”,前面就是摆放元宝纸钱等祭品的区域。
空气里那股劣质纸张和染料的味道更加浓重,几乎盖过了木料的气息。
他突兀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女人跟得太近,差点撞到他身上,惊得低呼一声,猛地後退一步,孝服的宽大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点微尘。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臂。昏黄的灯光从刘志头顶斜上方打下来,将他大半张脸隐藏在深重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棱角分明的丶紧绷的下颌轮廓。
他的眼睛隐在眉弓的暗影下,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可你应该不认识我吧?”
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丶冰冷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怎麽就敢这麽轻易的跟我进来?半夜两点,一个陌生男人……”
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女人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
铺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货架上那些纸人惨白的脸孔似乎都扭向这边,空洞的眼窝里带着诡异的窥视。
只有灯泡里钨丝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垂死的蚊蚋在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