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玚出身于博陵崔氏的旁支,因父亲在京城做官,也随着在长安游学。崔玚少年英俊,天资过人,年仅十七岁就中了举人,因名次靠前,被许多人看好,认为省试必中进士。因此,吏部侍郎徐衍还特意为女儿与崔玚定了亲。
只是没想到,崔玚的父亲因在储君斗争中站错队,被贬去安南驩州做刺史。
驩州地处蛮夷之地,湿热难耐,毒虫横行,崔玚的父亲还没赶去赴任,就在途中染上瘴气,加之郁郁不得志,竟然客死异乡。
噩耗传来长安的时候,崔玚刚被徐家退了婚。双重打击之下,崔玚无心备考,不顾亲友如何劝阻,毅然决然地起身去南方,打算收敛父亲遗骸带回祖坟安葬。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哀牢山,竟然也染上瘴气。
祸不单行,昨夜还遭受了山匪抢劫,钱财被洗劫一空不说,马车及棺材也被掳走了。
好在山匪看崔玚过于瘦弱,又生了病,没有将他带走做苦力。只是可怜崔玚的书童,因为长得白白胖胖的,被山匪掳走了。
崔玚只记得跟山匪争辩时,被一记闷棍打晕过去,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处山洞内。
身下还被细心铺好了干净暄软的柴草和床单,不远处生了一堆篝火。果然,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烤得十分干燥舒适,似乎昨晚溅在身上的泥污与血迹也不见了。
崔玚正在奇怪,听到一阵温润柔和的声音响起:“你醒了,感觉如何?”
随着脚步声走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来人身着一领浅蓝色衣衫,在昏暗的山洞里,微微透着淡淡的晖光,显出几分超尘脱俗的气质。
等来人靠近自己身前,崔玚看清了对方面容,不由得惊呆了。
那人肤白如玉,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唇红若朱,崔玚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人物。虽然是位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男子,但崔玚依然忍不住有几分怦然心动。
“昨夜赶到这里时,山匪已经将你打晕,我把你带到这山洞中,喂下治疗瘴气的丹药,刚刚施了洗涤术给你清洁好了衣物,你应当无碍了罢?”盖兮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温声问道。
崔玚感到瘴气带来的头疼恶心、浑身酸痛、发热恶寒的症状已经消失,得知是眼前人救了自己,连忙起身作揖,以示感谢。
“崔某已然痊愈,多谢恩公,崔玚无以为报,请问恩公如何称呼?”
“不必如此客气,我叫林盖兮。”盖兮扶起崔玚,将人带着坐上另一个石凳,缓缓解释说:“我一位同门师兄弟已经去山寨替你寻找马车、书童及财物了,可能需要报官,故而需要耐心等待片刻。”
“林兄能救我一命,崔玚已然感激不尽,怎能如此再麻烦林兄同门?”崔玚说道。
“你不必为此不安,林某来救你,不过是为了却前世因果罢了。”盖兮说道:“我欠你前世钱财和性命,现在有两个选择,你考虑一下。”
“敢问仙长,是哪两个选择?”崔玚听闻对方提及前世,知其不凡,故而换了称谓问道。
“第一个选择,我将前世欠你的灵石兑换成人间钱财,可保你家财万贯,赠你几瓶延年益寿的丹药,可保你一生健康平安。”盖兮说道。
崔玚叹了口气,似乎对富贵平安并不在意,“我母亲早亡,父亲客死异乡,还被徐府退了亲,要这泼天富贵有何用?”
盖兮闻言笑了笑,试探说道:“徐侍郎恰好是我故人,你若属意徐姑娘,我可替你去说情。你与徐姑娘的姻缘,也许还有转机。”
崔玚摇了摇头,“我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拖累徐姑娘。敢问仙长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盖兮转身侧对崔玚,负手而立,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味道:“第二个选择,你随我学道,我传授你修炼之术,这样你便能回忆起前生之事,我也能偿还过往亏欠的恩情。”
“崔某见到仙长,觉得一见如故,只是我还未安葬父亲遗骸,实在是尘缘未了,恐怕……”崔玚犹疑说道。
“这个无妨,”你若决定学道修行,我自当陪你去扶棂回乡。”盖兮说道,“不过你确定要放弃几十万贯钱财么?”
“仙长,若我选择平安富贵,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崔玚问道。
盖兮笑了笑:“那是自然,我还会给你施个遗忘术,让你只知道钱财丹药为神仙所赐,却记不清与我相遇之事。”
“还好我选了第二个。”崔玚暗自庆幸。
盖兮担心崔玚瘴毒未清,正在给崔玚把脉之时,洞口传来清脆稚嫩的童音。
“爹爹——”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童跑了过来,直接抱住盖兮双腿。
盖兮放开崔玚手腕,温柔地抚摸着阿顾的头发,和声问道:“怎么样,阿顾?山匪的寨子好玩吗?”
“挺好玩儿的。”阿顾抬起头,用亮晶晶、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盖兮,喜笑颜开:“寨子里有猪、牛、羊、鸡、鸭、鹅等好多小动物,还有许多小朋友,有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他们还给我糖吃呢!”
“怎么?这个寨子里的人不凶么?”盖兮闻言有些意外。
“刚开始有些凶,不让阿顾和父亲进去,后来阿顾按照父亲指点,打倒了拦着我们的那几人,他们就被吓得请我们进去了。”阿顾说道。
“想必这山匪原本也是普通百姓,遇到灾荒、瘟疫、战乱或者沉重税负,无法养家糊口,不得已逃入山中,落草为寇罢了。”盖兮感慨说道,又关心问道:“你父亲至今未归,可曾对你交代什么?”
“父亲说这些人做山匪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中原朝廷对他们过于严苛,还不如勤加操练,形成一方割据势力,在大唐、吐蕃和南诏之间斡旋,或许有一线生机,否则恐怕世代为盗匪了。”阿顾不紧不慢说道,并不知晓士雁的结论多么惊世骇俗。
盖兮深深叹了一口气,蹙起秀气的眉头,“他行事风格还是这般剑走偏锋、我行我素。”
“爹爹,你莫急,我劝父亲说这样做有些离经叛道,父亲也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正在琢磨如何为这些山匪谋个营生。”阿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