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因为害怕再做噩梦一下午没睡着,结果多日以来形成的生物钟还是让我在傍晚睡着了。
做梦让我穿越到另一个时空,每次醒来都很疲惫丶魂不守舍。
但这次我的魂待在身体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仿佛是这段时间第一次真正地睡着,醒过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下去了,浑身轻松了许多。
我从床上坐起来,这麽多天头一回生出下楼吃饭,不想再让人送饭上来的想法,于是摸索着开了床头灯。
最近房间即使开了灯也莫名比以往暗了许多,尤其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更甚。我没有防备地下了床,明明看了路的,却在下一秒啪地一下撞到了什麽硬东西,疼呼了好几声後,我安慰了一下被撞到的膝盖,像只蜜蜂找不到蜂窝连连转,想去开门寻求帮助。
膝盖隐隐发热,不知道撞肿没有。
好不容易摸到了把手,一开门又撞到了东西,比刚才的墙角要软。
我揉了揉额头,擡头看见周途,他被我一头扎进他怀里的动作撞的终于解除了不说话的咒语,跟我比手语:怎麽了?
可我还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咬着唇慢吞吞地掠过他走了,结果刚走了几步又踢到一个花盆。
怎麽就一段时间没下楼,这些东西都像凭空出现了一样挡我去路。
我郁闷地踢了踢花盆,还没擡脚继续走就被拉住,有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终于忍不住奇怪地问:“干什麽?”
回答我的是轻柔摸我眼睑的指腹。
我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没有错误。这一摸如同从塔罗牌里抽出了高塔,闪电击毁高塔,我终于从岌岌可危的高塔坠落,命运让我不得不直面下一个“灾难”。
我的眼睛检查结果出来了。
周途带我去了医院,但没有让我听医生讲我的病情,这样隐瞒可见我的眼睛情况不太好,然後他又沉着脸色带我抽血去做了眼部全基因检测。
回到家,我心里已经有很多猜测,随着时间迅速膨胀,终于忍不住在周途守着我睡觉时问出口:“是罕见病吗?我会瞎吗?为什麽医生没有给我开药?”
周途给我和海獭玩偶掖了掖被角,让我想起了妈妈。他在床头灯的柔和暖光中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说可以治疗,但我不太相信,毕竟他很擅长撒谎。
“我是不是……夜盲?”
我抱着海獭玩偶问,应该早点怀疑的,所以海洋馆没有那麽黑,只是我活在爱迪生发明电灯之前的世界,和别人看到的不一样。
这次他没有否认了,但看他的神情我的病更加严重。
尽管现在我不喜欢周途,但我只有他可以依靠,这让我很伤心,更伤心的是他也讨厌我,对我的好都是欺骗和施舍,我对他笑丶和他玩丶送东西都没有用,周途很难讨好,我连他讨厌我的理由都不知道。
可能也不是讨厌,是不在乎,所以生气了可以恶劣地捉弄我让他开心,可以随随便便把我丢掉再捡回来,他知道我无依无靠,回来魂丢了生一场大病也无所谓,反正没人给我撑腰,我离不开他。
至于这些天的照顾也是出于担心把玩具玩坏了,以後不能玩了。
但现在因为这个病我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坏掉,他不可能承担如此大的风险。
“我睡不着……”
这些天第一次失眠,我不受控制去幻想未来用盲杖走盲道的日子,还要学盲文,去特殊学校……像刚出生的婴儿什麽都要重新适应,然後跌跌撞撞去过新的人生。
周途去书柜随便拿了一本书递给我,意思是看一会儿就能睡着了,我翻开一页,还没从悲伤的状态走出来,心不在焉地看。
过了一会儿,他拍拍我:念给我听。
“……”按常理出牌,不是坐床边的给睡床上的念睡前故事吗?
但周途不会说话。
我只好读出口:
“狐狸说,这是我的秘密。它很简单:看东西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小王子跟着说,以便记住这句话……
正是你为你的玫瑰付出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是如此的重要……
人类已经忘记这条真理,狐狸说,但你千万不要忘记。你要永远为你驯化的东西负责。你要为你的玫瑰负责……”
念了两三页,见我渐渐困了,心灵的窗户慢慢拉上,周途抽走了我手里拿不稳的书,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脸颊,那仿佛是他在婴儿时期习得的第一个安抚动作,比拥抱擅长许多。
灯灭了。
我的世界漆黑。
这一刻我突然能理解周途,不能说话所以希望飞去不能传播声音的外太空,而我现在也希望找到一个永不落日的世界尽头。
我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说,关于他不可能承担的风险,我抓住入睡前最後一丝清醒小声地问:“你什麽时候把我送回福利院?”
他安抚的手僵住了。
--------------------
引用了《小王子》
下一章要改名和哑巴说话了(努力提速ing
插播一条
:依依经常梦到你
某人暗爽
:都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