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天,应该是第二天,或者又过去了几天,我不清楚。
我醒来的时候,妈妈在收拾我书桌上的作业,虽然我明明记得昨天都把作业放进书包了,但我没有多想,去卫生间洗漱了。
刷牙的时候,隐隐听见妈妈叫我的声音,但是听不清楚,我赶紧一边应声一边吐出泡沫。正急着洗脸,妈妈已经走到门外笑着说:“小迷糊,怎麽把自己名字都写错了?”
我睁开一只眼去看,妈妈一手举着我的作文本晃了晃。
“怎麽会?”我擦了擦脸和手走过去看,作文本上的名字不知道为什麽非常模糊,但还可以依稀认得出“白尾”两个字,我揉了揉眼睛,“没有写错啊,妈妈,只是有些糊。”
“别闹了,宝宝,”妈妈把作文本递给我,佯怒着边走边说,“快把名字改好噢,妈妈去做早餐了。”
我盯着妈妈的背影,莫名感觉好奇怪。
没有办法,我只好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划掉原本的名字,再写一次,但更奇怪的是一写好我的名字又会洇墨。
再写一次,再写一次。
还是一样。
墨都快渗透作文本的外壳了,我翻开封面去检查有没有糊掉我写的作文,第一页的作文标题赫然出现在眼前——《我的哥哥》
心脏顿时被人揪紧了般又痛又喘不过气。
我眼前发晕,凭着本能赶快撕掉了这一页,把纸揉成团扔得远远的,正松了一口气,又看到了下一页:
《我和哥哥的故事》
“哗——”
又撕掉一页。
“如果说家是温暖的港湾,能为我遮风挡雨,那麽家人就是港湾里最璀璨的明灯,永远指引我前行的方向。
我的哥哥就是一盏明灯,也是和我同行的小船……”
“哗——”
“哗——”
……
为什麽要追杀到我的梦境里?
为什麽不肯放过我?
为什麽?
我不停地丶崩溃地撕着本子,想杀死这无休止分裂的名为“哥哥”的病毒,阻止它毁掉我好不容易搭建好的最後的安全堡垒,绝不允许他闯入破坏我的美好世界。
“宝宝,”妈妈的声音在背後响起,她走过来仿佛没看见地上的一片混乱,只是问我,“名字改好了吗?”
“妈妈,我……”
我攥着已经不成形的作文本难过地低下头,哽着嗓子不知道该怎麽说。
一地的碎纸片,撕碎的现实摆在我眼前。
妈妈,我知道我在做梦,可是我不想让你走,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不要变成一朵云飘走。
“还没有改好,小蜗牛慢吞吞的,”妈妈俯身,长发笼罩着我,萦绕梦幻的清香,她拿起笔,“我帮你改名好啦。”
我抓着头发的手一愣,再擡头一看,作文本竟然恢复了原样。
“改名。”我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妈妈提笔刚写下一笔,那个笔画就像云一样随风消散,又写下一笔,还是一样。
视线慢慢模糊了,根本看不清妈妈写的什麽,那些扭曲柔软的黑色笔画一个个从纸上飞出来扑到我的脸上,仿佛要钻入我的身体里。
“改好啦。”
我眼前一黑。
“改名……”
我睁开眼睛,感觉身体有些冷,发现自己正团成了一个球睡在床上,脑袋有些晕,看来又有点低烧。
那天明明离开了海洋馆,我却一直留在了缺氧的水族箱里,光影交错,梦幻迷离,我任由自己困在游移不定的方寸之地里,连视线里的翳障紧跟了我好多天,我都不在意。
有一只手碰了碰我的脸,我睡醒了但依旧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懒洋洋地支起眼皮去看。周途坐在床边,他的手捋了捋我额前睡乱的头发,若有所思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手有些凉,正好降温散热,我就懒得拍开他了。
自从发现我会躲在床底下睡觉後,他现在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床边盯着我睡,晚上也会留下来直到看着我睡着。
现实盯着我就算了,现在做梦都不放过我。
“我讨厌你。”我咕哝了一句。
忘记周途对声音很敏感了,弱弱地说完这句话後脸上随即传来轻微的拉扯力道,他报复性地捏了捏我的脸。
我报复性地狠咬了他的手一口。
他看了看手上的牙印,诡异地勾了勾嘴角,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