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自我介绍,学生时代的每一次考试,甚至吃饭时候夹的第一道菜——我总是在你后面。我为什么总是在你后面呢?”
“音乐,导演,广告……这些又是什么?你对我的怜悯和施舍吗?我是你完成伟大拯救事业的一环吗?”
“我是累赘吗?是你必须施以援手才会有些成色的废材?”
这些潜藏在心底的一切,终于终于得以全部讲出。
但太丢人了。
在林却面前以这样的姿态,承认内心最拧巴的一部分。
“——林却,如果你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如果你不存在,我就不会这样不堪。
“……好孩子。”
鹿聆眼眸微动,声若游丝:“嗯?”
“诚实的好孩子。”
“原来我的呦呦,这样喜欢我啊。”
喜欢的,想让她消失。
多么的巧合,这竟然也不谋而合。
林却迈出浴缸,靠在洗手池的边沿,只留给身后镜子一个朦胧的后背。
“现在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林却的声音冷冽,鹿聆不甚明显的女性喉结上下滚动——“啪!”
似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知道你听清了。”
鹿聆一颤,鼓膜骤然充血,好像旋转木马转到了最后一圈——兴奋。
“我在想……想你。”
“好乖。”
林却微微仰头,身体向后,“在想我什么?”
“想对我做什么?”
鹿聆的身体向座椅下滑了滑——
“……想吻你。”
想吻她的嘴唇。
她们接吻过好多次,林却的嘴唇是冰凉的,像与嘴唇初次接触的薄荷糖;
想抱住她,像她总是抱住她那样;想代替温热的水,附在她身体上,让她变成和自己相同的体温,哪怕只是暂时;
还想什么呢?
鹿聆向另一边倒下。
眼前的一切一点点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仿佛越来越远,世界变得越来越小。
地球亿万年缓慢运行的板块运动被摁下加速键,陆地、山川挤压湮灭;溪流湖泊、江河海洋干涸,一切的一切重归于零,只剩下空洞的风、垂落在最后一点绿意之上的一滴露水。
嘀嗒——
露水落下了。
鹿聆垂下手,宽松的衣摆向下滑落,重新恢复了在阳光下的模样。
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横在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两人的呼吸重叠。
安静的重叠。
——在想那场烟花。
在想十七岁的夏天,第一场演出前的午后,做过的一场梦。
梦境的开始,是一扇木门。
推开后,阳光朦胧,是有风,风剪碎了白色的阳光——阳光的尽头是一扇窗户,尽头之前是林却。
其实没有看清梦中人的脸。
但鹿聆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个站在窗前的女人,是林却。
林却没有看向她。
鹿聆像是误入她梦境的小偷,缩在角落,心虚又迫切地望着她。
林却手中有一抹红色,鹿聆抬手在眼前挥了挥,雾气短暂散去的刹那,她看清了那一抹红色的主体——
一颗红色的苹果。
林却捧着那颗苹果,指尖在红色的果皮上一点点划过,在果梗的凹陷处摩挲着,那颗苹果一点点变得透明,折射出耀眼的光线,最后——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