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鹿聆进到车内,努力保持呼吸节奏平稳,维持着自己并不费力的形象。
“嗯,”电话那边,林却把手机放在浴缸旁边的置物架上,整个人向后仰,只剩下脑袋裸露在泡沫外,水蒸气向上升腾,凝结成薄薄的水汽与红晕,轻铺在她双颊之上,“现在,安全了吗?”
鹿聆眼睫微颤,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攥。
她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确保讲出的每一句话都不带任何情动:“你在干嘛?”
“哗啦——”
水声代替回答。
——她抬起的是什么?
手臂或者腿?
鹿聆不自觉咽了咽,呼吸也放缓,车顶灯光逐渐变暗,最终熄灭:“为什么忽然联系我?”
仍旧是没有回答。
电话那边的水流声细密湍急,布满浴室每个角落的白色雾气像是透过手机的空隙,借由流动的电波,夕阳下低垂着的芦苇一样,轻柔而无意地扑落在鹿聆的耳边,透过耳朵,进入身体,最终目的地是心脏——紧攥着的左手抬起,啪的一声,扣压在胸口。
“忽然?不算吧,呦呦,我一直都有联系你啊,只是今天终于收到了回响。”
鹿聆垂下手。
车内只有她一个人,空调的运作声微弱,冷气自下而上,羽毛一样,拂过衣料下的肌肤;鹿聆往座椅内又缩了缩,白亮的车灯光线极快掠过——“你在做什么?”
鹿聆呼吸骤停,眼眸中的迷离仍未消散。
“哗啦——哗啦——”
林却调转了方向,趴在浴缸的边沿,湿透的长发散在胸前,而后向下,藏没在粉紫色的泡沫下。
“啪——”
林却拍灭一朵泡沫,声线缱绻,仿佛逗弄小狗的恶劣主人,“不可以那么做。”
鹿聆眼眸微颤,没有再继续动作。
是主动戴上项圈的小狗,臣服却不自知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为……为什么?”
——你不是也在做吗?
“好多问题哦,呦呦。”
林却喟叹了声:“乖孩子才可以为所欲为,你不乖。”
“我没有……”
鹿聆的手指微动,生理性流出的泪水晕开了眼尾的深色眼影——“不乖哦,现在也不乖。”
“我……”
鹿聆下意识想反驳,手却乖乖停下了。
林却的声音湿漉漉的,敢在浴室中的雾气似乎有过通话口扑到了她的耳边:“不乖,也总不想我。”
不是的。
很想你。
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鹿聆在心底这样回答着。
现实中,她只是嘴唇嗫嚅,偏过视线看向了什么都望不见的黑色车窗,所有的话抽丝剥茧,套上了假面。
“你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林却松下手,“我很想你,你呢?”
“诚实的孩子可以得到奖励。”
鹿聆咽了咽。
手机另一边,林却游刃有余地收紧套绳。
“想……想你。”
“想我,还是乱想我?”林却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她这里已经是黑夜,照在她身上的只有头顶这盏灯散发出的白色光线,小小的浴室里藏了一个白天,和鹿聆一样的白昼——
“为什么要乱想我呢?”
林却像感叹,更像自问自答:“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你这通电话只是想对我问责?”
鹿聆也有些委屈了,声音微微颤动,大概是已经被发现了所谓的最不堪,于是从前那些顾忌也都消散了:“我们之间,难道不是从来都不公平嘛?”
空气短暂凝滞。
鹿聆委屈的、明显压抑着哭腔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弥散着雾气中,一点点浸透林却的皮肤。
进入她身体的是水汽,是漂亮修长的手指,是殷红柔软的嘴唇,也是灵巧湿润的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