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束的脚步声远了。杜润又走回帘旁,盯着外面的雪看。他刚才有一刻动摇,想说等完事之後我们离婚,又知道这本来也是事实。再多撑一刻吧。再在这场光怪陆离的梦里停留一会儿。
一个男人走进来,杜润这才意识到一个小时已经过去,该让位了。
他拾级而上,与男人打了个照面,原来是朱贝贝的“男同事”。杜润不禁多看了两眼,眼睛却不知为何移到了不该看的位置。
杜润只知道下一刻两人都闹了个红脸,各自别开头去。
嚯。杜润心里惊讶,怪不得朱贝贝才离婚又深陷“情”网。
杜润倒是感谢朱贝贝的八卦打断了他的烦恼。
出发前他还不知道,他和张束已经太难相处。他试图将张束看做自己的妹妹,姐姐甚至妈妈,却都没什麽效果。但他也问自己,有一天,如果张束和事业起了冲突,他会选谁?
他给不出确切答案,但他知道张束会。在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张束就扬着头告诉他,我才不会当试睡员。
她要的是极致的认真。
放她走吧。他安慰自己,自己应该也只是一时流连,一时迷醉。
回到房间,张束终于见到了朱贝贝。朱贝贝躺在床上刷手机,一张脸倒是容光焕发。
张束问她,人去哪儿了,猎艳成功了?秀选上了?
朱贝贝懒懒回答,拉倒,哪里有男人,光吃饭喝酒泡温泉了。哦对,还滑了滑雪,手机掉到雪里,好一阵收拾。没有你,孤单寂寞冷。
张束觉得好笑,有了我,这里也很冷。你的脸色倒是奇佳。
朱贝贝脸上泛红,这要感谢温泉,养颜美容。
张束对镜左看右看,我也泡了两过了,怎麽没这效果呢?
朱贝贝说困死了,不聊了!随即钻被蒙头,呼呼大睡。
杜润来了微信,查到了,这人叫仲夏,是朱贝贝的大学同学,哦对,现在还是一个组的,在不同项目上。据熟人说,两人平时打得不可开交,最激烈的一次在办公室甚至动了手,你推我搡,非常难看。
仲夏,名字还挺浪漫。
北海道比想象中干燥。到了半夜,张束口渴起床,一看旁边床上只剩枕头被子,困意都被笑走——朱贝贝一定是去找她的温泉去了。果然打得不可开交。张束睡着前想,忍住,不能问。贝贝不想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後面的旅行,张束没再见过仲夏,杜润也没再和她单独深聊。三人吃喝玩乐开心得不行,去了旭川动物园看企鹅;为了找几棵网红树差点迷失在美瑛和美马牛的雪山中;还住了阿寒湖拍《非诚勿扰》的高级温泉旅馆,朱贝贝抱着手臂笑,你俩这也算是一种非诚勿扰。他们在大雪中裹着毯子喝酒看烟花,笑倒在榻榻米上,仿佛是真的毕业,真的天真。
回程飞机上,三人各个睡得像没出月子的婴儿。
春节就这麽过去,蛇换成了马,传说中的“赤马红羊”年已经转动了齿轮。
动荡事确实多了些,热搜每天都缀个紫色的“爆”,反观近处生活,倒也还好。
最劲爆的,可能是鼎盛庆功宴上,陈星向高层邀功时,付总在他脸上甩了两张传票——爱康和长隆双双起诉了他。
他彻底成了一块废弃材料。
这个消息是仲夏先看到的,那时他和朱贝贝在带着团队疯狂做材料。
朱贝贝接了个电话,仲夏猜是她表姐,因为她和表姐说话的时候最肆意,表情最放松。
她说,陈星活该,是他自己非要做那块废弃材料的,喜闻乐见的结局。
朱贝贝边说边走了出去。
仲夏让底下的人别分心,随手抄起羽绒服往外跟。
楼门口,朱贝贝用手抹了抹眼睛。她离婚那天都没哭。她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属于她的上一个人生段落,完全划上句号了。
一件羽绒服盖在肩头,朱贝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好暖和,好轻柔。
男人的脚步声又远了,她索性放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