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总得给你报仇啊张老师
杜润在後座上失声痛哭。
风声盖过了哭声,但张束能感觉到杜润的颤抖。
又一个路口,张束停下来,也去拉杜润的手,冰凉细瘦,一如上次坐在後座的她。
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不要偶像包袱了?”
声音瓮声瓮气,“我戴着头盔,谁认识我!”
“……也是。”
电动车一路向东,竟然又骑到了上次偶然路过的地方。
和缘分没什麽关系,北京就是这样的城市,一条路下去只有一个终点。
还好人生不是。
两人停下车走到空地上,上次来草地还未泛黄,只是结了露水,现在却光秃一片。但春天已经光临大地,不日,这里又会泛起鲜嫩的绿意。
摘下头盔,杜润鼻涕眼泪,问张束,我这算不算一种美强惨?
张束从兜里掏出纸巾,惨确实是有点惨,快擦擦吧,擦完还能和美沾边。
杜润就笑,然後大声地努力擤鼻涕。
张束也笑,他们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的关系。
他们静止了,风也静止了,耳朵有些疼,但可以忍受。变化好微妙,但她知道是早春了。关于那晚像小狗一样快乐的记忆如同此时的风一般,清晰地灌进她的身体里。她想起杜润热得像一团火的手,想起他摸起来有些可爱的小肚子。而今这些都不复存在。
杜润问,还记得那晚吗?
张束答,记得呀。
“我记得那晚我问你,快乐还算数吗?”
“和上次的答案一样。”
当然算数。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让自己快乐的瞬间呢。
张束承认,那一晚她动了心。虽然只有片刻。
如果没有李行,她想,这样的片刻累积起来,她迟早会陷进去——他们之间值得被记住的片刻太多了。世界上这麽多人,拉过手的男女有多少,同过床的男女又有多少。只可惜这些本该怦然的瞬间全都裹着利益,裹着两人走上了一座真正的吊桥,等吊桥消失,怦然也会不复存在。地基的填埋材料不纯粹,终究是隐患。
张束终于变得聪明些了,不再向从前般对生活束手无策,但她依旧向往纯粹,讨厌复杂。人也有趋光性t。
杜润和张束此时在想同一件事。他们理解对方的处境,懂得对方的困难,却很少在同一时间想同一件事。
杜润想,原来欠下的东西总要还。上次来这里时他没动心,现在全都补上了。只不过为时已晚,他知道她爱上了别人。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得那麽突兀,那麽不合时宜,但她却不愿抹掉他的功绩。
人会带着许多许多说不出来的话走进坟墓的。
“好失败。你为了朱贝贝去找朱长跃理论时,我还气急败坏。如今回头看,我也太天真。怎麽办啊张老师,我这样的人,以後要爬到更危险的地方去,真的不会摔下来吗?”
张束摇头,“你觉得我比你强,比你厉害,不过是因为我在局外。我们的身份,在自己家里很难有回转的馀地。不过你不用怕了,杜家已经换了天地。”
她想起那日在杜清办公室,她打开U盘里的文件,杜清的脸瞬间像快速剥落的墙皮,肌肉下坠,兜都兜不起来。
在这一幕发生之前,如果让张束写这样的情节,一定会描绘一个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的男人。然而眼前的人,声音甚至放低了几度。
张束突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来之前,她将所有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触目惊心。董沁渝蛰伏这麽多年,搞到的一定是再真实不过的干货。
看到这些数字,张束也想过,不如直接举报了吧。但她想起董沁渝的话,告他嘛,分分钟的事,但到底不想沾,更何况下面还有那麽多员工。世间大部分的事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
“你要什麽?”杜清问她,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许慌乱和讨好。这人倒是个识时务的,放在以前不是太监就是汉奸。
朱长跃再烂,好歹尽心尽力为长隆,每日都在工作。杜润怎麽会有这样的父亲。
“要什麽都给吗?”
杜清心里在揣度张束会提什麽样的要求,试图缓冲,“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大家家人一场,不要闹得太难堪,对咱们都不好。”
张束不再想跟他绕弯子,到了这一步,可以直接收网。
“想要不难看,要看您的决心,”张束说道,“我要的东西只有一样。”
“接受收购,鼎盛的输血资金能让爱康和杜家都体面退场。也算是送给你们的一顶金色降落伞。不过也不急,这周内给我答复就好,”张束笑笑,“如果不给,这张盘里的内容,足够让给爱康贷款的银行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到时候资金链一断,您可能担不起身败名裂直接破産的後果。”
她起身,拎起只吃了一口的寿司,将没动过的盒子推给杜清,“这家真的很好吃,别浪费了。”
杜清堆在椅子上,直到张束走到门边才开口,“你的主意,还是杜润的?”
张束笑笑,“儿子像爸爸,爸爸不是应该高兴吗?您放心,杜润说了,父子还是父子。要举报了那成什麽了?总不能变成宿敌。”
但这句话,张束没有讲给杜润听。让杜清去臆想去忌惮吧。前有大儿子提供证据,後有小儿子夺取政权,生儿子确实是一劳永逸的事。
回程,杜润鼻涕不断,头盔都戴不住。他抱怨张束,如果今天冻病了她要负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