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遇到爱情表演艺术家,也只能受伤
杜润挂了电话,陈星问,谁啊?
陈星总是玩这种明知故问的低劣把戏。杜润虽然知道他心里这麽想,却实在料不到他能问出来,心里一阵恶心。他并不想扭头看陈星,只擡头看了一眼後视镜,里面的尖脸男人似笑非笑,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阴郁。
杜润从见陈星第一面就不喜欢他,小气刻薄,神情中总有些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让他时不时想起年轻一些的杜清。杜清直到今时今刻都有极强的戒备心,仿佛随时都有人会迫害他。
这样的人,一个两个竟然都越攀越高。他们不会遭报应吗?杜润自诩算不上坏人,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报应。人想没有负担的睡觉,想没有死角的无愧于心,太难了。
他想着,顺嘴回陈星,我老婆呗,查岗。
陈星的笑声很大,老婆这个词挺有意思,杜院长还挺享受。
杜润也笑,是,也不是谁都能享受。
陈星也不生气,确实得享受,孩子都有了,不容易。
杜润眯起眼睛,这不是你该议论的事,把嘴闭好。
车内一片安静。杜润突然想起张束,张束是怎样爱上这个男人的?苍白消瘦,骨架纤细。他甚至能想到陈星学生时代的样子。那时班里两种受人瞩目的男生,一种是自己这样的,一种是陈星这样的,沉默,成绩优异,校服套在他身上宽松肥大,像是装了满腹心事。这些男孩是阳刚的反义词,也许在审美上也是男权的反义词,给人一种安全的错觉。他轻易获得了张束的信任,也成为了朱长跃甚至朱贝贝眼里好控制好拿捏的猎物。
蛇的毒性和大小并没什麽关系。
也许陈星一开始是有反抗的。杜润不觉得张束有幻想症,相反,张束是得到一点幸福颜料,就会用晕染笔晕开的那种人。他们之间的快乐一定是真的,戛然而止时才会疼痛难忍。
杜润想,每个人心中也许都还留存着动物的基因,有些人一辈子也没发现,而有些人很快就嗅到了这种气味。比如陈星。蛇就是蛇。蛇的天性是钻入密林,这里让他们舒适安全,能获得最好的养分。他是猎物,也是捕猎者。来到这里,他发现曾让他自卑的外形,反而使得上桌的门槛变低,没人对他设防,他很快尝到了甜头,自此不肯下桌。变化总是有迹可循,张束聪明敏感,但遇到这样的天生高手,一个爱情表演艺术家,也只能受伤。
杜润突然觉得无聊。陈星无聊,自己更无聊。
前面是一个公交站,杜润让陈星停车把自己放下。
陈星听命,开了双闪靠过去,见杜润真要开门,直接落了锁。
“咱们的时间都这麽宝贵,你遛我呢?”
杜润不想纠缠,“开门。”
“我不懂你,杜院长,如果你对我提供的信息没兴趣,何必要上我的车?还编谎骗心爱的老婆?”
“此一时彼一时。你说要告诉我爱康出了什麽纰漏,电话里问你,你神秘兮兮要我出来,真出来了,从上车到现在没有一句正经话,阴阳怪气一路。我还没质问你是不是在遛我,”杜润笑,“陈总在鼎盛应该很忙啊,看来工作也不是很饱和。”
陈星从兜里掏出手机,扔到杜润腿上,“自己看。”
“看什麽?”
“开了飞行,以示诚意。”说着,他又将手机拿回来,点掉飞行,微信如潮一般涌进来。“没骗你,忙是很忙的,但这个时间留给杜院还是值得。”
陈星不再等杜润反应,连珠炮一样发问,“医院工地的事你不好奇吗?融资体量这麽大,还发了美元债,怎麽就能断了工人的工资?”
杜润拉下了脸,“说重点。我不是来你车里看悬疑电影的。”
陈星递给杜润一张名片,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个地址。杜润用手机查,只查见条胡同,不知具体是做什麽的。
“别查了,就是家茶馆,”陈星说着,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举给杜润,“加个微信。”
杜润并没有碰手机,“没必要,打电话就行了。”
陈星耸肩,“你老婆查你手机吗?你要是怕她看,电话也得删光,不然她一定记得。”
杜润觉得陈星实在下作,表情都掩饰不住。他真的很想问问,陈星这样做有什麽好处。
陈星像是看穿了他,也无所谓地笑,“对不起,不太能想象杜院长和不算熟悉的伴侣演绎琴瑟和鸣,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说回正题,如果杜院长脑子好使,不加微信没问题。”他说着,将一张照片拿给杜润看,照片里一个中年男人,笑得和煦而油腻,十分眼熟。
杜润的眼神禁不住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看来你认识,那我不多介绍了。明天上午十一点,你爸和我前老丈人朱总,要在这个地方面试他。比你资历深,比你会给你爹拍马屁。”
杜润没说话,他想,他应该没有理解错陈星话里的意思。
陈星拍拍他,面露怜悯,“你也不用问我怎麽知道的,你们家医院闹的动静太大,太高调,可不只有我们一家盯着。”
陈星见杜润发呆,提议送他回去,但杜润执意下车。
待陈星走後,杜润一屁股坐在公交站的等候区,脑袋木木的。
那人他当然认识。医学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之前他称呼这人为师兄,现在这位师兄人称王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