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沁渝摇头,我也没看见他,应该是去抽烟了。一会儿我给他发微信,让他上来吃饭。
张束笑笑,饶秘书,更衣室在哪儿,也麻烦带我们去一下吧,这家餐厅你最熟。
饶秘书干笑,你也熟呀。
当然。上次来还是陈星的见面会,现在轮到我结婚了,这才几年就换了天地。人生际遇排列组合,妙不可言。倒是饶秘书,是我的人生常客呢。
杜润直到推开更衣室的门,也没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
好在更衣室里,谜题的两位主人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为他做解答。
祸根是在融资酒会埋下的。
那晚,Steve在洗手间随手给董沁渝整领带,却被人撞见。宝格丽的洗手间很大,那人很快就走得没了影。董沁渝凭香水判断是个女人,但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
隔天,父亲给他打电话邀请Steve在婚礼上讲话,他突然明白了,那天看到他们的人是小妈沈雪花。董沁渝只觉头疼。沈雪花一直想借新医院的由头将他踢出董事会,如果他的性取向暴露,一定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董沁渝对杜家这摊事根本没有兴趣。他在街上这麽多年,赚得盆满钵满,回国不过是想给Steve拓宽一下业务,顺便还要去照看一下董玲,他的亲妈。董玲身体不好,之前一直在美国治疗休养,前两年非要回来做镇山虎,免得家业被小三独占。董玲放话,我董玲一天活在北京,她沈雪花一天不敢闭眼睡觉。
董沁渝觉得母亲好傻。前半生输掉,还要搭後半生进去。他和董玲谈过数次,自己赚钱能力一流,再养十个董玲也养得起,不要回杜家蹚浑水。但董玲不听,只说董沁渝不懂。人活一口气。
现在果真只剩一口气。
医院刚打来电话通知董沁渝,董玲病危。
他不知道沈雪花睡眠质量如何,但母亲先把自己熬死了。太傻了,傻得让他心里发恨,但他也知道,自己无法真正介入母亲的因果。
杜润听得两眼发直。他幼时爱哥哥,懂事後恨哥哥,再长大,对哥哥的感受变成了全然防备和一些嫉妒的混杂。哥哥是他嘴里的懂王,是恶势力和阴谋家。
而现在,这个站在他对立面的男人,坦坦荡荡在他面前走出了柜子。
董沁渝笑,我四十岁,Steve四十二,在一起十年,早到了可以坦然公开的年纪。只不过,没必要在这些人面前受羞辱,沈雪花太急于让我们出丑了。杜润,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没法说出你很好,因为我知道我也和“很好”没关系,但你和你妈妈不一样。
董沁渝又走到张束跟前,“之前的话,我不打算收回,收回也没用。但是,你确实很好,贝贝也很好。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说了,我去医院了。Steve可以照顾好自己,刚才谢谢了。”
杜润直到喝大了舌头,被人擡上车,还没完全捋顺这些事,只不停问张束,到底怎麽想通的,实在聪明。张束知道现在说什麽他都记不住,也依旧条分缕析给他讲,不是你不聪明,是直男不敏感。看懂一切的钥匙,是知道他们是一对儿。
“那你是怎麽知道我哥家出事的?”
“这个纯粹误打误撞。能让董沁渝哭的还有什麽可能性?但话说回来,当时不管我给出什麽理由,他也会配合。他要的就是一个台阶。”
朱贝贝感叹,饶秘书也是个倒霉的,抓起来就被当枪使。沈雪花非要找个第三方证人,不然怎麽给董沁t渝定罪。这麽想来,张束这位婆婆真不是个省油灯。
张束附和,省油灯不怕,但沈雪花这一步,与“恶”离得太近了。
朱贝贝喊杜润,婚姻存续期间,你可得对我姐好。
杜润突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束,去抓她的手。
“张老师,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太知道该怎麽对你。我爱过苏大夫,也没有完全忘了她,但我也觉得和你结婚很好。但总有一天我会忘了她,但是忘了她,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是王八蛋?”
又问,“人能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啊?”
语无伦次。
朱贝贝没喝酒,从後视镜看杜润,嗤笑一声,“能,喜欢二十个也行。”
两人又开始斗嘴。张束静静听着,很快抽离出去。说是人生大事,也就这样过去。她突然想,这样的生活好像一个巨大的仓鼠滚筒,每天不停蹬腿,无法停下来。他们难道不会累吗?
她扭头看杜润,明明是孩子心性,她要是有这样的待遇,一定好好做一个清闲公子哥。却偏要冲到战场上拼杀。战场是什麽地方,犹豫就会丢命。战场需要手起刀落的人。杜润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杜润疯癫傻乐,还唱起了歌。朱贝贝无奈,他平时够压抑的。
“嗷”一声,杜润吐了。
贝贝再来找张束是周末下午,车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杜润掏的钱。
张束坐上副驾,贝贝问,确定她今天加班?
张束笃定点头,确定。都说到这个份上,他没必要骗我。走吧,去国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