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有诈?
但无论什麽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善冲拓拔秀和贺楼乌兰这边递了个眼神,上前一步,活动着手指关节,感受“箭术”二字给身体带来的躁意,冲谢郁棠道:“我没意见。”
“很好。”
谢郁棠微笑点头,招来殿前侍卫吩咐了几句,殿上舞乐艺伎早已退下,侍卫们将谢郁棠吩咐的东西一一呈上。
除了弓箭靶子之外,还有两只由红绸盖着大竹筐。
本以为毫无悬念的比赛多了点意料之外的道具,衆人起了点兴趣,纷纷问她里面装的是什麽。
谢郁棠却不急着为衆人解惑,随手从箭篓中取出一支箭:“既然比射箭,自然要比射箭的准头。”
等着看热闹的都有些失望,有人质疑:“这也太简单了,让这二位比,都能正中红心,怎麽比得出嘛。”
谢郁棠似是早有预料,手指将箭在空中挽了个花,一挑,箭头挑起那竹筐上盖着的红布,手腕再一翻,红布便被掀开。
衆人纷纷探头看去,待看清筐中何物时,纷纷面露惊愕之色。
贺楼乌兰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只见那两只竹筐中装满了雪白的羽毛。
几束羽毛随着扬起的红绸纷扬下落,将场中黑底红襟朝服的女子衬得愈发明艳夺目。
敲击手心的白玉扇坠一顿,蔺檀呼吸停了片刻。
“射中靶心对二位自然不是难事,但若我的要求是射中鹅毛呢?”
谢郁棠涂着丹蔻的指尖拾起一根鹅毛,轻轻一吹,鹅毛便被吹拂了老远,在空中晃晃悠悠之字形飘落,全无轨迹可循。
“我会命人将鹅毛洒向空中,全部落地之前,将最多鹅毛射于靶上者,获胜。”
衆人面面相觑。
鹅毛轻盈,箭矢还未触及便会被气流冲走,要贯穿鹅毛还要射中靶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善却被激起了兴致,拿起弓箭试了试手感,便道:“我先来。”
侍卫举起那竹筐,待阿善点头示意後,运劲于臂猛地一扬,鹅毛尽数倾泄,纷纷扬扬,宛若空中飞雪。
阿善拉弓起势,手臂肌肉青筋毕露,砰的一声,箭矢飞射而出,只见那靶子晃了一晃,一支箭矢正中靶心,箭头将羽根死死钉入。
靶子都是被特殊机巧固定在地的,机巧未开就连大汉也难以撼动,阿善竟将靶子射得晃了一晃,箭身上灌注了怎讲的力道可想而知。
未及衆人喝彩,阿善又是连发数箭,箭箭贯穿鹅毛直入靶心,直到红心上再无位置才渐渐往外扩开。
待鹅毛纷纷落尽,靶子上已插满箭矢,每跟箭下皆穿着一根鹅毛,无一轮空。
侍卫上前将箭矢拔出,一一清点鹅毛,“共七十三根。”
殿内一片压抑的惊呼。
拓拔秀借着喝酒的动作掩去唇边笑意,赢就赢了吧,任是谢郁棠能言善辩来搅局,让他们赢得太过“轻而易举”,但绝对实力面前,整个大兖朝堂还是会被他们震慑。
阿善收了弓,全程未看苏戮一眼。
骑射一道,无人能同他比,他只跟自己较劲。
眼下他已经做到极致,也自信自己必赢。
败者不配得到他的眼神。
阿善的指尖仍旧因为大强度的张弓拉线微微发麻,他想起出访前国师特意的叮嘱——若对上苏戮,务必万分谨慎,切勿托大——他还以为是怎样的青年才俊,没想到一见之下……这种人他在北戎皇宫见多了,以色事主,能有什麽出息。
尽管如此,他仍是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这小子若识相,早早认输,倒也少点丢人现眼。
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极致了。
鹅毛落下的时间就那麽点,能射出七十三箭,且例无虚发,已经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成绩了。
北戎使团甚至有人好心问道:“苏世子,咱们还比吗?”
使团内哄笑一片。
苏戮并未答话,只是自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箭簇卡着指骨,犹如细腻的瓷釉。
大兖衆臣见状内心默叹一声,心道这少年竟有几分骨气,一会就算是输了也尽量多给他几分鼓励,别叫人太过难堪。
竹筐扬起,鹅毛倾泻而下。
却没人看。
大兖的官员皆默不作声,有的低头喝酒,有的埋头吃瓜,还有的拿着小勺一门心思在坚果碟里扒拉,生怕自己眼睛闲下来。而北戎那边热闹就没断过,有谈论阿善箭术的,有向自家晚辈指点比划的,还有同阿善道贺上了的,攀谈结交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鹅毛纷纷扬扬,少年眉眼如刀,手指搭着箭尾,迟迟未发。
那同阿善攀谈的人有心讨好,嗤笑一声,扬声道:“不行就别硬——”
一道极轻微的,像是细密春雨划破夜空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