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深沉得可怕,墨色中翻涌着波涛的寒意。
他只觉自己又被戏耍了一次。
呵,她惯来就是这个德性。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口蜜腹剑,真真可恨!
罢了。
也是他一时糊涂。
竟会将个醉鬼的话当真。
其实他委实不该再为此女乱了心境。
她今后要嫁给张三也好,李四也罢,除非这门婚事会影响到朝堂局势,否则与他实在是没有半分干系。
无论是民女,还是贵女。
他都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变换,而另眼相看半分!
谢昭珩心底渐生出些烦躁。
他不想再理会她,推开隔间那扇对外的小门,唤来婢女将人搀回隔壁雅间,又命小厮去太子身前回禀了声,之后就拂袖而去。
当夜。
许之蘅是被红绡与黄眉架上马车的。
转醒已是次日,早就被伺候着沐浴更衣,对喝醉之后发生的事情,已是全无印象。
肖文珍坐在榻旁,接过丫鬟用温水拧湿了的帕子,轻柔为她擦了把脸,佯装嗔怒。
“旁人家的姑娘,吃醉酒就睡过去了,你倒好,一时要闹着去厨房给你父亲炖汤,一时吵嚷着要去漱玉斋同那两个妾婢庶女理论,还念念有词说谁要害你……跟魔障了似的。”
许之蘅抬手揉揉宿醉后钝痛的太阳穴,颇不好意思腆然笑笑,“……我酒后无状,吓到母亲了。”
“是不是光顾着吃喝玩乐,将正事抛诸脑后了?”
肖文珍笑唬着脸。
提起这个,许之蘅沉苛的脑子忽然就灵光了。她记得与肖宏业谈论过的订婚之事,现在将二人的对话,尽数说给母亲听。
肖文珍心中大石终于落下,欣慰握住女儿的指尖。
“你们两个将此事谈妥就好。蘅儿,你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我也就放心了,未免此事生变,待你舅母回来下了定,你与宏业就立马赶在年前成亲。”
许之蘅闻言呆愣住了。
眼看着就是中秋,那离过年就只有四五个月了……她其实没想这么快出阁,毕竟流散多年,她想在许家多陪陪父母。
可又想着,许家保不齐有人想害她,与其神经紧绷,日夜提防,那还不如早早嫁人,远离首辅府这个是非之地。
肖文珍不知道女儿心里的想头,只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家,只温声相劝。
“……镇国公府也不是别家,就算你嫁去肖家,母亲以后也能常常去看你,且宏业年纪也不小了,你舅母嘴上不说,心里必是着急的,早早成婚也好。”
许之蘅曾听母亲提起过镇国公府的旧事,知道肖弘业多年没有成婚,实乃事出有因。
当年外祖屡获战功,在朝堂上遭小人嫉恨,回京途中遇伏,身受重伤险些殒命,幸得一户人家施手襄救,才活了下来。
事后他将祖传的宝匕留下,告知身份,约定好两家结为亲家,只待他家女儿长大成人,便可凭此宝匕上门成亲。
镇国公嫡长孙今后是要承袭爵位的。
所以这门婚事,就落在了肖弘业这个嫡次孙头上。
可等到二十岁的年纪,却还不见有女子拿着宝匕上门,镇国公府甚至特意派人去寻过,一无所获。
老国公遗憾之下,这才松口让肖弘业另觅其他佳人。
许之蘅就是知道其中渊源,才愈发敬重镇国公的家风,也没有什么好不甘愿的,就着肖文珍的话,点点头应了。
“一切全听母亲的。”
——
枕流阁。
此处乃京中一茶舍。
其中水榭楼台错落,极为雅致,客人们临流而坐,品茗听风,是一幽静之处。
曹安匆匆赶来。
在踏入隔间的瞬间,收起脸上不耐的神色,换上副温和笑脸,跨门而入。
许曼眸光一亮,神情透出些欢欣,柔然笑笑,“郎君来了。”
指尖微抬,示意婢女将早就准备好的点心送上来。
“原是说定由我上门拜访,曼娘子怎得临时改约,将我唤来此处?我跑远些倒是无妨,就是担心娘子你出入不便,折腾劳累。”
曹安坐定在椅上,微微颔首,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
许曼眸底透着盈盈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