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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心亭(第1页)

青鸟跟着老谷走在通往山脚村庄的碎石小道上。这条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小径,勉强容得下三人并肩而行。碎石与泥土早已在经年累月的踩踏中融为一体,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散布着昨夜暴雨留下的水洼,映着晨光,像散落的铜镜碎片。

青鸟低头看了看身上清韵代亲手缝制的藏青色长衫,不得不将衣摆挽起,在腰间打了个结。即便如此,行走间仍不免有泥点溅上他新换的布鞋。老谷在前头走得稳健,那双崭新的布鞋却已沾满泥浆,鞋帮上还挂着几根折断的稻穗。

小道两侧,三三两两的村民早已佝偻在田间。他们蹲在倒伏的稻秆间,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被冰雹砸得千疮百孔的谷穗。这些稻谷再过一段时日便可收割,如今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砸落了希望。

青鸟经过一个站在田埂上的汉子时,看见那人粗糙的手掌正抹过眼眶,指缝里漏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他呆滞的目光穿过东倒西歪的稻田,仿佛在看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

"这场雹子"老谷突然开口,声音比田埂上的晨露还沉,"砸碎的不只是庄稼。"他弯腰拾起半截谷穗,指尖捻开谷壳,里面已然有了小小的稻米,"朝廷的税簿上,可不会记什么天灾人祸。"

青鸟望着远处山峦上未散的阴云,喉间泛起一丝苦涩:"这老天爷也不知是怎么了?"他轻声念着,脚下不小心踩进一个水坑,泥水浸透了袜履,"既要缴税,又遇天灾,百姓多苦难……。"后半句却再说不下去。

一阵风吹过,田里倒伏的稻浪出沙沙的哀鸣。几个孩童提着破竹篮在田埂间穿梭,弯腰捡拾那些侥幸完整的谷穗。他们赤脚踩在泥泞里,脚踝上沾着的不知是泥浆还是被稻叶划出的血痕。

小道尽头聚集着十几个人影,他们不时指向远处的客栈,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见老谷走近,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率先开口:"老谷,你家客栈那阵仗,没出啥大事吧?"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中年妇人便抢着道:"瞧老谷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准是平安无事!"

这时,一个面色酡红的年轻后生挤到人前,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可不知道,昨儿夜里那才叫吓人!客栈外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震得地皮都在颤,那阵势,活像千军万马在厮杀!"

"净瞎扯!"中年汉子嗤之以鼻,"大伙儿都躲山洞里去了,谁瞧见了?"

年轻后生急得直跺脚:"我啊!昨儿贪杯多喝了几口,醉得不省人事,没跟着大伙儿避难。后半夜硬是被吵醒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凑近了些,只见他夸张地比划着推窗的动作,"我刚支开窗棂,好家伙!外头火把亮得跟白昼似的,少说也有数千号人。还没等我看真切,就听见啊呀一片惨叫,那些个贼人怕是遭了报应!"

那中年汉子眉头一皱,狐疑道:“你怎知不是盗贼杀人时的惨叫?”

年轻后生一扬下巴,满脸笃定:“你那是没瞧见!火光里官军的大旗飘得老高,我可不像你,老眼昏花,连个影儿都辨不清!”众人一听,哄然大笑,齐刷刷看向中年汉子。那汉子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只挤出一个“你——”字,便再也接不上话。

这时,一旁的老汉捋了捋胡子,正色道:“要我说,老谷可不是一般人。你们瞧瞧,盗贼刚打他家的主意,官军就来了,这排场,啧啧……”他故意顿了顿,引得周围人纷纷凑近,“我看啊,老谷怕是有些来头!”

“啥来头?快说说!”众人七嘴八舌地追问。

然而,就在他们议论纷纷之际,老谷和青鸟早已悄然穿过人群,走进了村子深处,只留下身后一片好奇的猜测声。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道走了一会儿,穿过村子来到村子的东侧,终于在一座低矮的农舍前停下脚步。老谷抬手叩了叩那扇被岁月打磨得亮的木门,门上的铁环撞击的闷响在清晨的薄雾中格外清晰。

门内立即传来一个妇人急促的声音:"可是老谷来了?"

老谷朗声应道:"是我。"

话音未落,里面便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站在门口,面容憔悴却掩不住眼底的欣喜。她一见老谷,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可目光扫到青鸟时,神情却骤然一滞,迟疑道:"老谷,这位是……?"

老谷笑呵呵地拍了拍青鸟的肩:"这是我远房侄儿,来探望我的,也略通些道术,便带他一起来看看天生。"

妇人上下打量着青鸟,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老谷虽说是他侄儿,可眼前这年轻人一身藏青长衫,布料细密考究,做工精细,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贵气,哪里像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她恍惚间又忆起当年——老谷牵着年幼的女儿踏入陈家沟时,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随手便从包袱里取出那么多的黄金,买下村里最肥沃的田产,又盖起一座气派的客栈。如今细想,昨夜那场劫难,怕不是寻常盗匪作乱。老谷举手投足间那份气度,分明是见过大世面之人,来这山野僻壤隐居避世。难怪会引来那些宵小之徒的觊觎,想必是走漏了风声,叫人惦记上了这份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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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间,她又想起自家孩子还等着老谷救治,连忙压下心中疑惑,侧身让开:"快请进,天生刚刚醒了,可还是虚弱得很……"

两人刚跨进院子,中堂门口趴着的大黄狗突然竖起耳朵,冲着青鸟狂吠不止。吠声未落,一个五十来岁的清瘦男子从中堂踱步而出——他那红得亮的酒糟鼻格外醒目,随着脚步带起的微风,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老胡啊,你家这大黄再不管教,早晚得下锅炖了。"老谷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胡连忙对着大黄呵斥:"瞎叫唤什么?没看见是老谷来了吗?"转头又打量起青鸟,迟疑道:"这位是?"

"我远房侄儿,特来看望我的。"老谷随口应道。

谁知那大黄狗竟不依不饶,虽未被拴住,吠声却愈凶猛。青鸟早已见惯这等场面,他目光一沉,眼中寒芒微闪,凌厉的杀气骤然迸。那大黄狗顿时如遭雷击,呜咽一声夹紧尾巴,灰溜溜地窜进了偏屋。

老谷朝里屋望了望,"我去看看天生。"老胡连忙引路,青鸟紧随其后。穿过中堂,拐进偏屋,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迎上前来。她面容憔悴,眼睑浮肿,布满血丝的双眸显然哭了一夜。

"谷叔,我夫君已经醒了,正等您来看看。"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却又掩不住欣慰的笑意,想来是为丈夫的苏醒而庆幸。

老谷闻言,眉间忧色稍霁,温声道:"醒来便好,待我细看。"说罢撩起衣摆,在床畔的矮凳上端坐。他三指轻扣天生腕间,凝神细诊,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女子余光瞥见静立一旁的青鸟,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这位郎君的衣裳衣料上乘,绝非一般普通人家,他跟着谷叔前来,难不成是谷叔的朋友……?但想到既是公婆亲自引入内室,必是可信之人。她轻移莲步至墙边,取来一张木凳,双手捧着递到青鸟跟前,微微欠身道:"寒舍简陋,郎君莫嫌,请坐。"那凳面虽有些年头,却被擦拭得光可鉴人。

青鸟微微颔,“多谢娘子。”接过女子递过来的凳子,坐在一边。他目光扫过屋内。女子身后站着两个孩童: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男孩身后的木架上,挂着一件灰色长袍,袍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裂口,几处破损处还残留着斑驳血迹,下摆沾满青苔泥污,甚至扎着几根植物的尖刺。另一个是两三岁的小女孩,正津津有味地嚼着什么东西,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浸湿了一大片。

靠墙的木床上,半躺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他面色青白,目光涣散,脸上、手上布满荆棘般的划痕。双脚的情况更令人心惊:一只脚缠着渗血的绷带,另一只脚虽无伤口却淤青紫。床榻边孤零零地躺着一只沾满泥泞的布鞋,另一只不知去向。

老谷诊完脉象,又仔细检视了天生周身的伤势。他正俯身查看时,那女子轻移莲步上前,声音微颤:"谷叔,我夫君他可有大碍?"

老谷直起身来,眉目舒展,温言道:"脉象已稳,癫症尽消。只需静养些时日,待外伤痊愈,便可恢复如初。"话音未落,秀秀身子突然一晃,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仰去。幸而婆婆就在身后,一个箭步上前,双臂稳稳接住儿媳。"秀秀!"婆婆失声惊呼,老胡也急得直跺脚,连声呼唤。

青鸟见状立即起身,却见老谷已抢先一步。他执起秀秀手腕略一把脉,沉吟道:"无妨,是心力交瘁所致。昨夜定是守着天生彻夜未眠,这才支撑不住。"说着示意秀秀的婆婆,"扶她去歇息,好生将养便好。"

婆婆闻言,二话不说将秀秀背起。老胡紧随其后,不住回头张望,眼中尽是忧色。两个小家伙跟在后面,男孩牵着女孩的小手,稳稳的跟在阿翁身后。待他们转入偏房,屋内才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床榻上天生微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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