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光突然炸亮时,苏小棠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的本味感知最先捕捉到那抹红——不是辣椒的辛烈,不是糖膏的甜腻,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灼热的东西,像灶膛里烧了三百年的薪柴,在她舌尖炸开火星。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真味之核’。”
沙哑的男声裹着热度钻进耳膜。
苏小棠眯起眼,终于看清那道身影:黑袍下的手托着枚珠子,红得像凝固的血,却通透得能看见内部流转的金纹。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腕间镇魂锁突然烫,烫得皮肤泛起薄红——这共鸣比以往任何一次本味感知都要强烈,仿佛有根细若游丝的线,正从珠子里钻出来,缠上她的心脏。
“小棠。”
陆明渊的声音像块压舱石。
他不知何时已侧身挡在她前方,玄色广袖扫过她手背,带来一片清凉。
苏小棠这才现自己不知何时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撞进他后背。
他的匕仍握在掌心,却没有指向黑袍人——刀尖垂着,随时能扬起的弧度,比直指咽喉更让人胆寒。
“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陆明渊的语气平和得像在问茶盏温度,可苏小棠知道,他拇指正轻轻摩挲着匕吞口处的云纹,那是他情绪紧绷时的惯常动作。
黑袍人低笑,笑声里带着沙砾摩擦的粗粝,却让苏小棠的后颈泛起鸡皮疙瘩。
“我是‘炎盟’最后一位执火者,也是你母亲当年最信任的副手。”
他抬手摘下兜帽的瞬间,陈阿四的短刀“当啷”坠地。
苏小棠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旧疤,那对总爱眯着看火候的眼睛——分明是三年前在御膳房柴房咽气的老厨头!
当时她跪在他床前,亲手合上他的眼皮,连入殓时寿衣上的盘扣都是她缝的。
“你不是三年前……”陈阿四的声音颤,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踉跄着退了半步,后腰撞在石壁上,撞得藤壶簌簌往下掉。
老厨头的目光扫过他,又落在苏小棠腕间的镇魂锁上,眼底浮起层水光。
“我只是假死脱身,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他伸出手,指腹轻轻碰了碰“真味之核”,珠子表面立刻腾起几缕金烟,“这不是普通的力量结晶,而是灶神意志的实体化。它能赋予使用者极致的味觉——”他顿了顿,目光像刀一样划过苏小棠的脸,“也能吞噬灵魂。”
苏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壁画里的素裙女子、井边拽住她的温热手腕、每次使用本味感知后如坠冰窟的疲惫……所有碎片突然连成线。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那我……”
“你的能力,是它选中的。”老厨头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当年你母亲带着它逃离炎盟,却在临产时遭人背叛。她用镇魂锁封了它七成力量,才保住你的命——可你十六岁那年落井,镇魂锁进水,封印松动了。”
陆明渊突然转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烫的手腕。
苏小棠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抬起手,掌心正对着“真味之核”,像被线牵着的提偶。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可那股牵引力仍在,像条毒蛇在血管里游走。
陈阿四弯腰捡起短刀,刀刃却不再指向老厨头。
他盯着那枚珠子,喉结动了动:“所以你引我们来……”
“为了让她自己选。”老厨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隐约能看见道狰狞的疤痕,“当年我没能护住你母亲,现在……”他的视线掠过陆明渊,又落在苏小棠脸上,“现在该你做决定了。”
苏小棠望着他眼底的愧疚与期待,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撞得眼眶酸。
陆明渊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她晃神想起御膳房冬夜里,他悄悄塞给她的热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