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的指尖刚触到"苏婉娘"三个字,后颈的"灶"字印记便烫得惊人,像有团活火在皮下窜动。
袖中青焰石的震颤顺着腕骨往上爬,震得她指尖颤,青铜上的刻痕刺得掌心生疼。
月光从钟钮缺口漏进来,在"苏婉娘"三个字上投下银边,那些歪扭的笔画突然变得清晰——这不是随意刻的,是有人攥着刀,用尽全身力气往铜里扎,每一笔都带着狠劲,像要把名字刻进骨头里。
"小棠?"陆明渊的声音像浸了凉水的丝帕,轻轻覆在她顶。
他不知何时挪近了些,指尖悬在她后颈半寸处,没有落下,却带起一片凉意,"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喉头紧,连吞咽都像被什么哽住。
记忆里突然浮起模糊的画面:一个穿青布裙的女人蹲在灶台边,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进她手里,鬓角沾着灶灰,眼睛亮得像星子。
那女人总说"阿棠要好好吃饭",却从不说自己叫什么。
原来她叫苏婉娘,原来她来过这里,在这口破钟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像在跟谁告别。
"如果我母亲真是炎盟的人"她声音涩,指甲掐进掌心,"那我呢?
是不是从出生起,就被标好了味灵血脉的标签,等着被他们利用?"
陈阿四的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这个向来骂骂咧咧的老厨子此刻蹲在墙角,后背抵着斑驳的砖墙,粗粝的手掌搓了把脸:"你妈要是真搞阴谋,能让你小时候在侯府厨房偷馒头被打?
能把青焰石缝在你襁褓里,害自己被追杀?"他突然提高嗓门,可尾音却软下来,"我那死鬼师傅说过,真正护崽的母兽,宁可自己撞进陷阱,也不会让崽子沾半星血。"
苏小棠猛地抬头。
陈阿四的刀尖还沾着方才撒药粉时溅的夜露,在月光下闪着碎光。
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偷了嫡姐的桂花糕被抓住,是个穿青布裙的女人冲出来,用身子护着她挨了二十板子。
后来那女人了三天烧,却还笑着给她煮红糖姜茶,说"阿棠吃甜的就不疼了"。
"再找找。"她吸了吸鼻子,转身时撞在陆明渊胳膊上。
他没动,像堵暖融融的墙,"钟上有字,说明这里是母亲留下的线索。"
陆明渊垂眸看她,眼底的暗潮翻涌片刻,最终化作一声低笑:"听你的。"他屈指叩了叩钟身,铜鸣嗡嗡响过,墙角一块青砖突然往下陷了半寸。
陈阿四立刻扑过去,用刀背撬起砖块,霉味混着铁锈味"呼"地涌出来——下面是个仅容一人的地洞,洞壁嵌着几盏铜灯,灯油早干了,灯芯却还是新的。
"这老东西藏得深啊。"陈阿四扯了扯苏小棠的衣袖,当先钻进去,"跟上!"
地洞比想象中宽敞,走了七步便到尽头。
正面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灶王像,像下供着个缺了口的陶碗,碗里有半把已经黑的桂花。
苏小棠的鼻尖突然酸——她从前在侯府厨房偷糖,总爱往灶王爷像前塞半块糖饼,说"灶神爷爷吃甜的,就不会告诉夫人我偷糖了"。
陆明渊的指尖掠过灶王像边缘,画像突然向后翻折,露出个嵌在墙里的檀木匣。
匣锁是块青焰石雕的灶纹,和苏小棠袖中的石头纹路一模一样。
她刚一碰,锁"咔嗒"弹开,里面躺着本皮面黑的账册,边角卷翘,像是被反复翻看过。
陈阿四凑过来,用刀尖挑起账册:"字迹倒是工整味灵血脉第一代,赵春桃,善调百味引魂第三代,周巧娘,以糖霜封喉"他翻到中间突然顿住,"第七代,苏婉娘,永康十二年失踪。"
苏小棠的手指几乎是扑过去的。
账页上的字是母亲的笔迹,她认得——去年在侯府旧院的破箱子里,她翻出半张药方,字迹和这一模一样,都是那种往右斜着挑的笔锋,像灶台上飘起的炊烟。
"你是真正的传人"
耳边突然响起模糊的低语,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猛地攥紧账册,指节白——这是母亲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她跪在乱葬岗,母亲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襟,声音轻得像片雪花:"阿棠你是真正的传人"
"小棠。"陆明渊按住她颤的手腕,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账册背面有东西。"
她这才注意到,最后一页纸比其他页厚些。
轻轻一揭,一张泛黄的皮纸从夹层里滑出来,边角被虫蛀了几个洞,却还能看清上面用朱砂画的路线——起始点标着"青焰山",终点是座三角形的山洞,旁边写着"灶火起,味灵归"。
陈阿四凑过来看,突然骂了句:"他奶奶的,这地方我好像听过"
苏小棠没听清。
她盯着地图上的山洞标记,后颈的"灶"字印记又开始烫,和袖中青焰石的震颤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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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地洞入口漏进来,照在账册上"苏婉娘"三个字上,那些墨迹突然泛出淡金色,像被什么东西重新描过。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手里攥着块青焰石,石头上也有这样的淡金纹路。
原来从她出生起,母亲就把所有线索都藏好了——在钟上刻名字,在账册里夹地图,在她后颈点下印记。
而现在,这些线索终于连成线,指向那座藏在青焰山里的山洞。
那里,藏着"味灵血脉"真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