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薪堂偏殿的檀香混着新擦的青砖味涌进鼻腔时,苏小棠正将茶盏里最后一口冷茶抿尽。
她望着殿门处晃动的灰影,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刀柄——这是她当年在侯府当粗使丫鬟时养成的习惯,掌心触到硬物,心里便踏实些。
"苏掌事。"灰袍人跨进门槛的动作刻意放得迟缓,青铜火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的一声。
他面上覆着半幅皂色面巾,只露出一双泛着油光的眼睛,"在下奉祭坛之命,特来取青焰石。"
苏小棠抬眼扫过他下垂的袍角——沾着星点暗黄粉末,像极了香灰。
再看那只握着火杖的手,食指第二节微微颤,指腹泛着不自然的淡红。
她喉间泛起冷笑,面上却浮起三分客客气气的笑:"使者既来自祭坛,可知这传薪堂的规矩?"
灰袍人脚步顿了顿:"什么规矩?"
"凡求见者,先过眼。"苏小棠指尖叩了叩案上鎏金烛台,烛火映得她眼尾微挑,"高阶祭司惯会养气,双手沾不得半分烟火气。
可使者这右手"她突然伸手攥住对方手腕,指腹重重按在那根颤的食指上,"分明是常年调配龙涎香、沉水香的手,香料蚀了筋脉,才会抖成这样。"
灰袍人猛地抽回手,火杖"当啷"砸在地上。
他油亮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又强撑着冷笑:"苏掌事莫要胡搅"
殿外忽然传来极轻的门帘掀动声。
苏小棠余光瞥见一道月白身影闪入东侧屏风后,是陆明渊。
她垂眸替自己续茶,茶盏边缘恰好挡住唇角的弧度——这男人总爱挑这种时候刷存在感。
"苏掌事。"陆明渊的声音裹着三分散漫,从屏风后飘出来,"方才在院外拾到张纸条,许是风刮来的。"
一方素笺轻飘飘落在苏小棠手边。
她展开扫过两行小字,指节在案下微微收紧——"灰袍人曾混八王府,李崇光暗线"。
李崇光?
那个上个月刚因私造火铳被抄家的右相?
原来所谓"灶神使者",不过是败犬的爪牙。
"使者既是祭坛来的,"苏小棠将纸条团成碎屑,漫不经心抛进炭盆,"不妨露一手三味试炼?"她望着对方骤缩的瞳孔,笑意更浓,"祭坛典籍里写得明白,使者需能辨百物本味、控火候分寸、化食材相克。
就说第一试"她屈指敲了敲案上青瓷碟,"这碟里的水芹,是晨露未散时摘的,还是日头晒过三竿?"
灰袍人喉结动了动,额角渗出细汗:"此等秘术岂能轻易示人?"
"秘术?"角落里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老厨头不知何时从后殿转出来,枯瘦的手托着枚赤红辣椒,"我倒有个更简单的法子——赤魂椒,祭坛祭司最熟的东西。"他将辣椒搁在两人中间,"真使者闭着眼都能说出这椒是长在阴山北坡,还是阳山南麓。"
灰袍人盯着那枚辣椒,喉间滚出两声干笑:"这有何难?"他伸手去捏,指尖刚碰到椒皮便顿住——老厨头的手还按在辣椒上。
"怎么?怕辣?"老厨头突然松开手,退后两步。
灰袍人咬咬牙,用力一捏。
细碎的椒末混着淡粉飘起来,他猛吸一口气,突然捂住口鼻剧烈咳嗽,身子晃了两晃撞在柱上,面巾滑落在地,露出一张青肿的脸。
苏小棠望着他泛红的眼尾,袖中银针已攥得烫。
她想起昨夜老厨头说的话——"嗅灵粉遇香则散,最能破装神弄鬼的把戏"。
此刻灰袍人咳得腰都直不起来,连火杖都掉在脚边,正踩在自己的袍角上。
"使者这是"她起身走近,指尖的银针在袖中闪了闪,"被灶神降罪了?"
灰袍人扶着柱子抬头,正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他突然伸手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不知何时,陆明渊已绕到他身后,将他藏着的短刃抽走,正慢条斯理用帕子擦刀刃。
"李相爷的人,怎么改投灶神了?"陆明渊漫不经心的声音像根细针,扎得灰袍人脸色煞白。
苏小棠的银针尖刚触到灰袍人后颈,对方突然出一声闷吼,脖颈肌肉猛地绷紧——这是要强行运功冲穴的征兆。
她眼尾微跳,指力陡然加重三分,顺着大椎穴向下一寸精准点入:"麻筋。"话音未落,灰袍人膝盖一软,"扑通"跪在青石板上,半边身子像被抽走了筋骨,左手死死抠住地砖缝,额角青筋暴起。
"审。"陆明渊将短刃抛进炭盆,火星"噼啪"溅在灰袍人脸上,"李相爷倒台才七日,他的幕僚就急着跳出来当孤魂野鬼?"他屈指叩了叩案几,烛火在他眼底晃出冷光,"说,谁让你来骗青焰石?"
灰袍人喉间出含混的呜咽,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苏小棠蹲下身,指尖捏住他后颈未麻的筋脉轻轻一拧,疼得他猛地抬头:"我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说!"他喘着粗气,"李相爷被抄家前,给了我这枚火纹玉"他用未麻的右手从衣领里扯出半块染血的玉牌,"说是若他出事,就假扮灶神使者,引苏掌事去开祭坛。"
"开祭坛?"苏小棠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