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焰裹着苏小棠的指尖时,她本以为会疼。
可那温度不像灼烧,倒像阿娘临终前覆在她手背上的,最后一丝暖意。
皮肤裂开的瞬间,记忆如潮水倒灌。
她看见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面:战乱年代的小村里,老妇蹲在土灶前,用最后半块红薯和着雪水熬粥,蒸汽模糊了她脸上的皱纹,却亮着一双比星星还烫的眼睛;饥荒年的破庙里,厨娘把霉的米碾碎,混着榆树皮煮成糊糊,分给围在灶前的孩童,自己啃着锅底焦黑的锅巴,嘴角沾着黑渣却笑;还有御膳房的深夜,老太监守着冷灶,把帝王吃剩的半块点心包进油纸,说要带回去给生病的孙儿尝尝——那点心在他怀里焐了一路,糖霜都化了,却甜得孩子在病床上直掉眼泪。
"原来这才是本味。"苏小棠的声音混着金焰的嗡鸣,"不是食材最原始的味道,是是人心最真的念。"
她的骨骼在重组,每一节都带着灶火熏过的温度。
金纹从后颈漫到指尖,这次不再是灼烧的痛,倒像被无数双温暖的手托着,把千百年人间烟火气,轻轻放进她的骨血里。
"小棠!"
陆明渊的嘶吼穿透金光。
苏小棠意识一震,眼前的记忆碎片骤然散开,露出石室里的景象——他玄色衣摆染着血,腰间佩剑与刺客的匕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他臂弯,烫得他皱眉,却仍死死挡在隧道口。
"退!"他反手一剑挑开刺客的攻势,左肋却被另一柄短刀划开道血口。
鲜血溅在青金石地面上,竟像被什么牵引着,顺着石缝蜿蜒成细流,朝着苏小棠所在的光柱涌去。
陆明渊瞳孔骤缩。
他见过太多诡事,却从未见过血能自己"流动"。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血线触到金焰的刹那,竟腾起一缕白烟,化作极小的火苗,裹着几星暗红的血珠,钻进了光柱里。
"这火在吃记忆。"他咬着牙挡下第三波攻击,额角的汗混着血往下淌,"小棠的记忆。"
石柱后传来老厨头的闷哼。
苏小棠这才现,老人不知何时踉跄着退到了隧道口,半块青金石在他掌心烫,表面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淡。
他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石头,指节泛白:"逆了符文逆了!"
"老丈!"陆明渊旋身踢飞一名刺客,趁机扑向老厨头。
他的玄色外袍已被划得破破烂烂,露出底下染血的中衣,可动作依旧利落,像柄浸过血的剑,越砍越利。
苏小棠想喊他们小心,可喉咙里溢出的却是金焰的轰鸣。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涌入体内的力量不再是陌生的神念,而是千百年间,无数个像她一样守着灶火的普通人,用一碗热粥、半块点心、一盅汤羹,在时光里熬出的执念。
"接住!"老厨头突然甩过半块青金石。
陆明渊旋身接住,指尖刚触到石头,就被烫得一缩——那石头竟比刚出窑的砖还热,表面的纹路正逆着原来的方向流转,像条反游的鱼。
"守好光门!"老厨头扯下腰间的布带,迅缠上手臂的伤口,"这火在认主它要的不是神,是是个能接着熬人间烟火的人。"
陆明渊没说话。
他盯着光柱里逐渐凝实的身影——苏小棠的轮廓已经清晰了,金纹在她周身流转,却不再是压迫的锁链,倒像像给她绣了件用烟火织成的衣裳。
她的眼睛闭着,嘴角却翘着,像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
"小棠。"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刺客的刀锋再次袭来。
陆明渊反手挥剑,这次没用剑刃,而是用剑脊砸在对方手腕上。
骨裂声混着痛呼,他却连看都没看,只是盯着光柱里的人,把青金石按在胸口。
那里有块暖玉,是苏小棠亲手雕的,刻着"长安"二字——他曾笑她字丑,此刻却觉得,这两个字比任何符文都能镇住千军万马。
金焰突然一收。
苏小棠的身影"落"回地面,稳稳站在青铜灶台前。
她睁开眼,瞳孔里还映着未散的金光,可那光不再是混沌的,而是像揉碎了的星子,闪着人间的温度。
"阿渊。"她喊他,声音还是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甜。
陆明渊的剑"当啷"落地。
他踉跄着扑过去,血滴在青金石上,开出一串红梅花。
苏小棠迎上去,伸手接住他染血的脸——这次,指尖没有穿透,而是实实在在触到了他滚烫的皮肤。
"疼吗?"她轻声问,拇指抹过他额角的血。
陆明渊摇头,却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在就不疼。"
老厨头突然轻咳一声。
两人转头,见他正盯着石壁上的青金石符文——那些原本炸裂的纹路,不知何时开始重新生长,只是方向与从前相反,像条倒着游回大海的鱼。
"要变天了。"老人喃喃,指腹轻轻划过石壁,"这灶神的火怕是要换个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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