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再看,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宛若一条分界线,黑与白、光与影,在那张清俊侧脸上泾渭分明。
就是……若他没眼花,那从眼尾延伸至鬓角的纹路是……鱼鳞?
鱼鳞?哪里?来的鱼鳞?怎么会是鱼鳞?为什么会是鱼鳞?!
卿白顿时四?爪并用,攀岩一样卖力?往上爬,小?脑袋拼命往九年脸上凑,想要看得更清。
卿白实在想不通,九年原型不是和?他一样的毛茸茸吗?怎么会突然长鳞?!
这物种都不对了啊!
卿白仗着兽身行事无所顾忌,九年却要维持他成熟神兽的形象,但又舍不得对小?灵犀怎么样,于是只能默默地偏头后?仰,努力?躲避小?灵犀的‘热情贴贴’。
这一幕放在不知?情人?眼中是人?‘猫’角色颠倒,且人?妥妥是不知?好歹的一方……怎么会有人?拒绝小?猫咪的贴贴啊?是戒过毒吗?
可若放在知?情人?眼中,那就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了。
反正燧镜是气得不轻,任是谁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都会憋不住气,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气量大的兽,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不将他放在眼里?。
“重逢良久,我好像还没对九年大人?道喜?”燧镜冷眼看着房顶上堪称其乐融融的画面,声音温文动听,内容却阴阳怪气极了,“奈河再降灵犀,对如?今的阴界地府而言恐怕不仅是新添祥瑞那般简单吧?也算得上是添丁进口之喜?”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但小?吴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她已然看明白了,这一位是唯恐阴界地府不乱,说的每一句话都致力?于挑拨离间。
果然,就听得燧镜继续说:“这回还没有多?事的灵犀族从中作梗,小?灵犀托在九年大人?名下,想如?何教养便如?何教养……天生地长算什么?哪有亲手?养大的贴心!届时一朝长成,令行禁止,指哪儿打哪儿,只怕各阴司都得觍着脸求着九年大人?莅临呢。”
说罢,燧镜故作咋舌,若不是兽形无手?,他能当场鼓起?掌来:“不愧是九年大人?!思虑之深远,目光之卓越,行动之果决,吾辈拍马不及!”
虽然知?道燧镜的德行,小?吴思绪还是没忍住飘忽了一下,心内腹诽,不用小?灵犀长成,他们上京阴司的一把?手?殷悲殷阴君就已经在见?缝插针式觍着脸求九年大人?莅临了……不过燧镜说的也不算错,小?灵犀的存在一旦公开,九年大人?在阴界各阴司的声望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毕竟哪个阴司还没个成千上万宗积年的伤魂案子苦等灵犀消解啊。
更何况地狱隔壁还有个多?年来只进不出魂满为患的枉死城。
那里?面数不尽的伤魂对灵犀来说是金灿灿的功德,可对阴司地府而言却是活火山,罅隙交叠无法消解,一旦爆发,满城伤魂魂飞魄散的恶果只怕能将如?今在位的诸位阴君集体送上轮回台……
想到此处,小?吴不禁浑身一颤,终于明白了为何燧镜铸下大错后?如?今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对着九年大人?阴阳怪气。
——他太清楚自己对阴界的重要性。
即便如?今有了卿白,想来地府各阴君也不愿意放弃更成熟、消解伤魂更有经验的燧镜。
这应该也是九年大人?不走地府那边的正规途径,而是选择直接对燧镜出手?的缘故。
……可是燧镜呢?他明明清楚自己的重要性,知?道地府阴司绝不能没有灵犀,地府对他而言是庇护所不是斩首台,即便强大如?九年也不能在众位阴君的合力?阻拦下取他性命。
……所以他为何会选择往人?间逃?
九年心胸宽广,不计较燧镜那厮喋喋不休的恶意揣测,卿白的养气功夫却还不够到家,仗着‘年少气盛’直接开口道:“你对九年道喜是假意,有人?想要对你祝贺却是真心。与其勉强自己对着九年虚情假意,不如?回头看看多?年来对你‘痴心不改’的老朋友呢?”
说完,卿白也不管燧镜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双爪猫儿一样攀着九年肩膀,脑袋探出,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被夜色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的某处,高声道:“不是说好过来祝贺合伙人?终于成功越狱,何必藏头露尾?巨槐是你的地盘,按理来说应该由你来招待我们这些外来者才是。”
行迹被卿白一言点破,玄鹤不好再隐于暗处,只得敛翅现身。
燧镜在看清玄鹤脸的那一刻神色复杂至极,辨不清是难以置信多?一点还是忌惮多?一点,总之十?分复杂。
玄鹤现身后?却没第一时间看他,而是苦笑?一声,对趴在九年肩上的卿白半是赞叹地道:“小?灵犀身姿灵敏,在下望尘莫及。”
算是解释他之前并非故意藏头露尾,而是卿白赶过来的速度太快,他一时没追上。至于在场其他人?信不信,那就自由心证了。
解释过后?,体面人?玄鹤又道:“当然即便如?此,这也确是玄鹤失礼,还望诸位勿怪。”
嘴上说着诸位,鸟眼珠子倒是诚实,直愣愣黏小?灵犀身上,一看就知?道偷灵犀之心不死!
小?吴暗啐一口,眼神机警的四?下张望,趁没人?注意,默默往角落藏,生怕等会儿这几位大神打起?来祸及她这个小?虾米。
一番场面话说完,玄鹤才终于想起?关照自己久未见?面的合伙人?,只是他看着燧镜脚下小?山似的白骨,怎么也说不出真心的祝贺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