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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2页)

&esp;&esp;“我今日便撕了你的脸——看你还拿什么去勾搭贻之哥哥——”

&esp;&esp;说着便挥舞着满手又尖又长的指甲扑了过来,那生猛厉害的架势可不见半分素日的端庄柔弱,坠儿忠心护主、自是一个箭步就挡在了自家小姐身前,正要伸手一把将人推开,却架不住在主母院中敌众我寡,不多时堂外的一干丫头婆子便拥了进来,个个都是帮着她们三小姐,另有那机灵的已跑去请了主母和大公子,可不由四小姐讨到半分好。

&esp;&esp;坠儿被两个婆子缚住手臂,上来便不由分说挨了狠狠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直打到人心里、自令宋三小姐越发亢奋起劲;高高扬起手正准备扇第二下,宋疏妍已匆匆将坠儿护在了身后,一贯沉静平和的脸难得冷下,却是比当初在绛云楼上驳斥主母时更露锋芒,沉声道:“三姐姐如此肆无忌惮横行跋扈,可还将家中规矩放在眼里么?坠儿言行失矩自当有我管教,他人插手却又是何道理?”

&esp;&esp;“你管教?”

&esp;&esp;宋疏浅冷冷一笑,一片吵闹中神情更显疯癫。

&esp;&esp;“好啊……你的丫头本来也不配脏我的手,可但凡你还在这个家中待一日、便一日要敬着我这个姐姐!——今日我管教的是你,且看谁还能从天而降来救你的命!”

&esp;&esp;说完便转而劈手向她打来,宋疏妍皱眉偏头躲过、一来二去也难免起了脾气,周围的丫头婆子最多只敢缚着坠儿,却不敢碰她这个家中的嫡小姐、未来的侯夫人,便正好可让她趁机一把揪住宋疏浅的头发将人狠狠摔在地上。

&esp;&esp;宋三小姐可没料到平时一副受气包模样的四妹妹会忽而下这等重手,一愣之后羞愤交加地尖叫起来,原地爬起时脸涨得更红,似已恨不得拿把刀将宋疏妍捅出百千个血窟窿;扭打混乱之际宋大公子宋明卓已闻讯匆匆赶来,占着嫡长子的名分自然要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劝架说和,只是宋三小姐毕竟与他一母同胞、这架也就渐渐跟着亲疏关系越拉越偏了,到最后几乎是帮着他妹妹紧箍住宋疏妍的手,令后者结结实实吃了她三姐姐抡圆了胳膊甩在脸上的两个巴掌。

&esp;&esp;宋三小姐可算得了志,那真是威风凛凛意气风发,恣意逞凶之时却忽见原本挨打的四妹妹脸上划过一丝冷笑、接着人也不挣扎了,仿佛就等着她来打;她一愣,下一刻就听到周围的丫头婆子纷纷惊惶下拜,回头则见父亲阴沉着一张脸跨进门来,一向儒雅的脸愤怒得有些扭曲,看着她大声斥骂道:“这都是在做什么——”

&esp;&esp;“还不快将你妹妹放开——”

&esp;&esp;坦率而言,除去幼时因不懂事而与三姐姐同抢过一盏吊花灯的旧事之外,宋疏妍与万氏母女便再未有过什么拎拣得出手的过节矛盾,盖因年岁渐长事理愈明,既知父亲一颗心是偏着长的、那便自然要小心夹起尾巴做事,否则吃的亏只会是双份,在继母跟前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esp;&esp;如今形势却似乎变了:父亲将众人都领去彬蔚堂,除大哥外二哥也匆匆而至,她这个挨了打的好端端在椅子上坐着,唯有三姐姐跪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抽抽嗒嗒地哭,真正是乾坤改换世殊事异。

&esp;&esp;万氏来迟一步,一上堂便瞧见自家女儿楚楚可怜受了委屈、自然便是又急又怒忧心忡忡;她快走两步在面沉如水的夫君身边坐下,一开口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问:“这是怎么了?浅儿是犯了什么过错、竟要被这般罚跪在此?”

&esp;&esp;宋三小姐一见母亲来了便仿佛盼来了救星,当即膝行两步上前,大声哭陈:“母亲——请为女儿做主啊母亲——”

&esp;&esp;一旁小心站着的束墨于正房而言乃是不逊于坠儿的忠仆,见主母来了心中一定、连忙瞅着主君的脸色将事情原委匆匆说了一遍,从头到尾避重就轻混淆视听,先说四小姐身边的坠儿如何言行无状冲撞主人、又说四小姐本人是如何不守规矩目无长幼,总之三小姐就是清清白白没个错处,此刻在此跪着全然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esp;&esp;宋二公子方才虽不在场、却也知晓这是主母手底下的人在颠倒黑白,当即便气得握紧了拳;宋疏妍听了神情却无一丝变化,只漠然看着万氏狠狠剜了自己一眼、随后又端着主母的体面转向父亲,徐徐开口道:“既如此说,今日这事也是四丫头有错在先——浅儿虽不该同妹妹动手,却也着实没道理独自跪在堂下……”

&esp;&esp;这话的意思已很分明:要么让她的女儿就此起身将事平平揭过,要么就让她宋疏妍一并下去跪着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总之她们母女绝不可能吃亏,末了还会想方设法在暗处报复得更凶。

&esp;&esp;她轻笑一声、难免含着几分轻蔑,满堂人便都朝她看过来,长兄的脸色最是阴沉、紧盯着她问:“四妹妹因何发笑?莫非还不知晓自己的错处么?”

&esp;&esp;错处?

&esp;&esp;她挑挑眉,神色极平静地与他对视,开口时语气更是泰然,道:“大哥哥不仅拉得一手好偏架,这口舌上四两拨千斤的本事竟也大得很,看来金陵终归是太小了,还是该去西都朝堂上好生施展一番拳脚。”

&esp;&esp;这一句讥讽十足辛辣,不仅将对方此前暗下的黑手在父亲面前揭得明明白白、更不许他浑水摸鱼将错处往自己身上挑,果然令宋明卓脸色一变恼怒更甚;他还未及起身将她好生教训一番,一旁的继母又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冷脸道:“四丫头,我知你一朝攀上高枝眼下正是欢喜,却也不必这么快便起意欺凌自家哥哥姐姐——宋家终归是你的娘家,你如此这般罔顾孝悌口出狂言,是连我和你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esp;&esp;这便是万氏的本事了。

&esp;&esp;她把持内宅多年,早将里头弯弯绕绕的机巧关节摸得一清二楚,深知眼下细论是非只会对她自己的女儿不利,于是便要借势挑事让宋疏妍去触她父亲的霉头。

&esp;&esp;——为父者怎能不做儿女的主?他一辈子都要是她们的天,再如何高嫁也不能试图撼动父亲的威严——他要的本就是一个能对家族有所裨益的女儿,倘若幺女嫁入方氏后对自家哥哥姐姐毫无提携只管自己好过,那他生她养她又有什么用?

&esp;&esp;

&esp;&esp;果然万氏话一说完父亲的脸便沉了,看向幺女的目光亦渐渐显出几分严厉。

&esp;&esp;“疏妍,”他像在警告她,“不得对你兄长不敬。”

&esp;&esp;这真是好笑的话,尤其那时她两只手腕上被长兄锢出的红痕尚还清晰、脸颊上被三姐姐抡圆了胳膊打出的巴掌还在清楚地泛疼——原来手卦竟是那么准的,她与双亲的缘分果然单薄如斯。

&esp;&esp;“不敬?”

&esp;&esp;她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向父亲,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把自己的壳子敲出一道缝,藏了多年的讥诮与寒凉都在里头,或许他们父女之间最后的体面仅仅是勉力不将怨恨宣之于口。

&esp;&esp;“过去曾蒙父亲教导,深知孝悌固乃人子本分,只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却总应当是有来有往,今日三姐姐因妒生恨掌掴女儿在前,长兄是非不分厚此薄彼在后,却不知父亲这一句‘不敬’从何而来,又指望女儿如何含垢忍辱看人眉睫呢?”

&esp;&esp;宋澹闻言一愣,却是头回见幺女露出此等锋利逼人之态,那双与她生母颇为肖似的眼睛此刻正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令他在怔愣之余又感到几分难言的狼狈。

&esp;&esp;“你放肆——”

&esp;&esp;万氏却已在他之前开了口,愤而起身的模样更显得气势汹汹,大抵那时她只是一个一心护着儿女的母亲,看到有人胆敢企图攀扯她的孩子便要凶狠地将对方撕碎。

&esp;&esp;“好啊……你如今果真是翅膀硬了,竟敢如此同你父亲说话!他生你养你于你恩重如山,你却以怨报德置父女亲情于不顾!难道当真以为攀上颍川侯便可以横行无忌肆意妄为了吗!”

&esp;&esp;“还不快给我跪下——!”

&esp;&esp;口若悬河一通谩骂,轻而易举便将她与长兄和三姐姐的矛盾牵到了父亲身上,最后这句“跪下”更是顺理成章,可以让她陪着她的心头肉一并受过了。

&esp;&esp;宋疏妍却连一丝眼风都吝于给她,一双漠然的眼睛只笔直地看着宋澹,也许当时也还剩下最后一丝希冀,指望对方能念着与亡母的情谊而多疼她几分,于是就问:“父亲也觉得我说错了么?”

&esp;&esp;“……也要我跪么?”

&esp;&esp;明明只是询问的,可落在宋澹耳中却莫名成了质疑,妻子儿女与站了满堂的仆役都在瞧着,他只感到自己被幺女劈手甩了个巴掌,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

&esp;&esp;“怎么,你以为自己没错么?”

&esp;&esp;他的怒火终于也高涨起来了,却不知自己只是在借故遮掩另外某种更令人汗颜的东西。

&esp;&esp;“纵容奴婢大放厥词不是你的错?”

&esp;&esp;“不听规劝与你三姐姐扭打在一处不是你的错?”

&esp;&esp;“尊长面前不服管教以下犯上不是你的错?”

&esp;&esp;“你母亲并未错看你!——宋疏妍,你已经得意忘形了!”

&esp;&esp;“宋疏妍”……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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