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腕上的牙印。
一旁的李斯垂手鼻观口口观心,暗叹着:小师弟真是身在山中,不识山之本来面目啊。
从吕不韦倒台开始,在这位君威日重的年轻人面前,满朝文武已无人再敢放肆半分了,前朝尚且如此,更遑论后宫诸人。
在他看来,普天之下,能得君王一再破例退让之人,也只有自己这个小师弟了。
旁人皆以为,王上待长公子和太子是一样的,擅于观察人心的李斯却认为,其实并不一样。
王上对长公子,固然也有满腔慈父之心,
可他对太子,却在这份慈父之心以外,还多了一层君父对储君的满意欣赏之心。
也正因为这样,勤政不喜干扰的王上,会特许太子有事可以随时来正殿找他,会与太子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反过来,与王上相处得更多的太子,也就更能牵动他的一思一绪了
李斯暗暗自豪不已,而这一切,都是自家小师弟争气挣来的,毕竟,如今才只有四岁的他,都能跟王上商议军事大事了!
等君王父子这段小风波很快平息后,他才开口汇报了一件大事。
戴罪在身的郑国今日派人传回消息:
大渠最后一段工程八月就要竣工了,等开渠试水成功后,他会带着水家弟子前来咸阳,完成当日的约定。
但他希望,在成渠放水大典那日,秦王能亲自前往泾河北岸一观,顺便再为大渠赐名。
秦王沉吟着答应了。
李世民看了看父亲的面色,故意问道,
“郑国说的,是什么当日的约定呀?”
秦王以为孩子真忘记了,就把前两年,查出郑国是韩国间者一事说了。
李世民立刻提出疑问,
“可是秦法有赏有罚,郑国和水家弟子虽然是韩国间者,却耗费了这么多年,为大秦修出这条厉害的大渠,阿父到时,真要杀掉他们吗?”
这个时空的变数实在太多了,万一秦王真想杀郑国,他必须提前打消父亲的念头。
秦王摸着孩子的脑袋,
“怎么,你这大善人,又想为他们讨赏?”
李世民立刻打蛇随杆上,
“是啊,阿父准备赏他们什么呀?”
秦王冷哼,命蒙毅从内室取来一份诏书,接过递给孩子,
“一天天心眼多!赏他们的东西寡人早就想好了,你自己看。”
李世民忙打开诏书仔细看起来,片刻后惊喜道,
“阿父,你不但不杀郑国和那些水工,还要赐给他们官职?”
秦王颔首,
“正是。他们虽奉韩王之名,前来行此疲秦之策,却始终坚守底线,并未对大渠做任何手脚。这样德才兼备的人,韩国用得,我秦国自然也用得。”
李世民立刻把小脑袋拱进父亲怀里,像只欢快的幼鸟高兴蹭啊蹭,
“阿父胸襟宽广,用人唯才,我大秦有阿父在,何愁不能天下归心?孩儿好喜欢阿父啊,你真好!”
秦王低眉看着被蹭得乱糟糟的衣襟,并不气恼,
“寡人只想要天下和人才,至于,天下人归不归心,好像只有你才在意的吧?”
李世民紧紧抱着父亲撒娇,
“嘻嘻,那阿父就负责打下天下,拢来人才,孩儿负责让天下人归心!”
秦王的眉眼柔和下来,
“可。”
李斯虽然是主管狱法的廷尉,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未自作聪明开口,要求君王必须按律杀了韩国间者。
笑话,这天下以王者为尊,法再大也大不过君王,他可不想当第二个坚持要“上下一法”的商君。
看着君王和太子眼角眉梢的笑意,他脸上也浮起了欣慰的笑意。
王上如今选择施恩于水家,难道是为了仁善的名声吗?非也。
有水家这帮人在,秦国以后,何愁没有更多可以灌溉四野的大渠?
七月,秦王带着太子及众臣亲临泾河北岸,在成渠大典上亲自击鼓祷告。
在两岸站着的万万百姓围观的欢呼声中,所有人亲眼看着西引的泾河水,从遥远的群山中一路奔腾而来,咆哮着冲向了亟需一场甘霖的关中田野。
此刻大典仍在继续,而已完成所以使命的郑国,则带着水家弟子走到一侧人少的角落,遥遥跪拜了河神。
他起身看向大渠,无比欣慰道,
“多看看吧,这就是我水家亲手造出的巍巍伟业!从此,关中之地将成为不再惧怕旱灾的肥野沃土,而关中之民,也将迎来年年岁岁麦穗满田的丰年孩子们,不要惧怕死亡,死亡不过是所有人都会迎来的一个日子,我们此生有功业,不苟且,死后,关中秦人必会世世代代记住我们,虽死犹生也”
他身后的弟子们齐声低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