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和“伊莉娜”一样,穿着朴素甚至破旧的衣物,脸上带着或麻木、或焦虑、或隐忍的表情。
墙壁上的全息屏幕闪烁着,播放着一些歌功颂德的帝国宣传片和冗长难懂的办事流程说明,但几乎没有人抬头去看。
人们只是沉默地、如同沙丁鱼罐头般挤在一起,缓慢地向前挪动。
处理各项事务的窗口,被厚重的防爆玻璃隔开,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递交文件和说话的开口。
窗口后面的办事员,大多穿着松垮、不太合身的灰色制服,脸上挂着一种标准化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冷漠和不耐烦。
他们动作缓慢,效率低下,对于窗口外焦急的询问或恳求,往往只是用几句含糊不清的官方术语敷衍过去,或者干脆视而不见。
塞拉菲娜排在一个办理“居住与就业资格确认”的队伍里,她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像周围人一样微微低着头,眼神却如同最高精度的探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递进一沓厚厚的医疗文件,似乎是在申请某种重病救济。
窗口后那个看起来像个小头目的、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办事员(胸牌上写着科尔宾Kurbin),只是不耐烦地翻了几页,就将文件推了出来,冷冰冰地说:“材料不全,缺少社区医生的签字证明,回去补齐再来。”
老妇人几乎要哭出来,哀求着说社区医生出外勤要下周才回来,她的病情等不了,能不能先登记。
科尔宾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按下了“下一位”的按钮,将老妇人绝望的哀求隔绝在外。
然而,紧接着排在老妇人后面的一个穿着体面(相对于周围人而言)、看起来像是本地某个小工厂老板的男人,只是递进去一个简单的申请表和一个……极其隐蔽地塞在文件下的小小的信用点芯片。
科尔宾接过文件,手指极其自然地将芯片扫入了自己的个人终端,然后脸上露出了程式化的笑容,拿起印章“砰砰”几下盖好,将一份看起来是加急许可的文件递了出去。
“好了,格里格先生,您的货物运输许可已经批准,祝您生意兴隆。”前后不过一分钟。
塞拉菲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赤裸裸的冷漠,低效,以及……腐败。
为了微不足道的利益,就可以随意践踏规则,漠视底层民众的生死。
这种现象,恐怕早已是这里的常态。
帝国的法律和福利政策,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他们手中可以随意拿捏、待价而沽的工具。
她在心中冰冷地记录着。
难怪民众怨声载道。当体制本身成为压迫的一部分时,仇恨的种子自然会生根发芽。
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伊莉娜”。
她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将自己的身份卡和那份(伪造的)显示她被分配到泰坦重工的工作意向书,从窗口递了进去。
负责她这个窗口的,正是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科尔宾。
他接过卡片,在终端上查询着,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那种塞拉菲娜刚才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不耐烦和……某种程式化的刁难表情。
“伊莉娜·科瓦奇?”科尔宾的眼睛在她脸上那依然难掩姿色的轮廓上停留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挑剔,“嗯……记录显示你是外来迁入人员,居住许可……还在审核流程中。按照规定,没有正式的居住许可,这个工作报道凭证暂时不能盖章发放。”
塞拉菲娜(伊莉娜)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对方在故意刁难,很可能是在暗示“好处”。
她的档案是完美的,不可能存在“审核中”的问题。
她必须做出反应,一个符合“伊莉娜”身份的反应。她立刻露出了焦急和惶恐的表情,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长官……可是……人力资源部那边说我的手续是齐全的,让我今天就来领凭证……明天就要去工厂报道了,如果拿不到凭证,我……我就没有工作了……我……”
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无助、害怕失去唯一生计的底层女性的恐慌。
科尔宾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慢条斯理地敲着桌子,拖长了语调:“规定就是规定,小姑娘。审核流程嘛……有时候快,有时候慢,谁也说不准。当然了……”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油腻的、暗示性的语气说,“……如果你确实很着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需要……‘灵活’一点。也许……你可以稍微‘表示’一下你的诚意?比如……今晚下班后,在‘锈齿轮’酒吧,请我喝一杯,我们‘单独’聊聊你的困难?”
他赤裸裸地提出了要求,而且不是简单的金钱贿赂,而是更进一步的、带有明显性暗示的“交易”。
他显然是看中了“伊莉娜”的美貌,想要借机占便宜。
塞拉菲娜的胃里一阵翻腾,一股冰冷的怒火和杀意几乎要冲破她理智的束缚!
她只需要一个念头,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武器,就能让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蛀虫瞬间化为灰烬!
但她不能。
她是“伊莉娜”,一个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的底层女性。
她必须忍耐,必须……周旋。
她脸上惶恐的表情更甚,甚至带上了一丝屈辱的红晕(那是被气的,但在科尔宾看来或许是羞涩)。
她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直接拒绝?
可能会彻底得罪他,连工作都保不住。
答应?
那绝无可能!她决定采取一种折中的、更符合底层生存智慧的方式。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用一种极其卑微的语气说:“长官……我……我刚来这里,身上……身上真的没有多少信用点了……连住的地方都是最便宜的……我……”她一边说,一边极其不情愿地、从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伪造的)信用账户里,划拨了一小笔——大约相当于这里普通工人两三天的饭钱——的额度,通过终端极其隐蔽地推送给了科尔宾的个人账户(底层民众往往知道这些官员私下受贿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