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萝上校的情绪感染了全舰官兵,所有人都寄希望于敌人的准头能差一些。
伯爵号夺路而逃,朝着北方疾驰的同时仓皇还击,和敌人的纵向编队擦肩而过,这是个危险但明智的决定:大型军舰转向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期间也难以进行精准炮击;更重要的是,南方是敌人的海域,而北方则是靠近挪威中立保障区的公海。
浓烟滚滚的北大洋,七艘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军舰上演着一边倒的追逐战,纵使伯爵号快到没有什么东西能追上,可距离实在太近,敌人紧追不舍一直在疯狂宣泄炮弹。
阿芙萝上校什么也做不了,仓皇逃命的绝境下在天才的指挥官也无法展示任何主动性,除了祈祷引擎的可靠和运气以外,我们只能干坐着听敌人的炮响。
“长官,我去炮组协同指挥”
大副说罢就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佩刀挂在腰上。
自从那一晚后她就一直佩戴着这把带鞘短刀,我以前怎么从没注意到她还有这种尽显刚强的装饰物,那意味着其也是一位正统海军军官学校毕业的科班生。
“现在外面很危险,艾薇……中校,作为负责任的军官你应该待在这儿负责协助我!”
上校伸出手挽留,语气却逐渐软弱下来。
“难道敌人的舰炮打不中这里么”
艾薇中校冷冽地看了一眼我们,扭过头去,
“长官,如果我们两个之中注定会牺牲一个,至少另一个还能活下来拯救这好几百人,对么?”
“你说牺牲…………什么的”
“呵,我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真希望死的是你啊”
“艾薇———”
她走了。
……………………
2139年12月17日挪威,曼达尔港口
我在小城的酒馆里见到阿芙萝上校时,这个女人已经披头散发不成样子,身边坐着几个伯爵号上的水兵,自从两天前停靠在这座港口后她们就一直陪伴自己的长官。
“啊,奥讷尔阁下,我还一直在想你去哪儿了”
“上校,我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把桌子上倒扣的酒杯摆正过来,尽量平静地说道。
两天前的战斗中,伯爵号狼狈逃窜进了挪威的港口,外面的英军战舰徘徊试探,虽然没有贸然进入挪威海域,却也丝毫不肯放伯爵号离开。
谈判在当天中午即在挪威民众领袖代表的主持下举行,阿芙萝上校和一位隶属于的外交官员代表德国,的英法则各派出一名趾高气昂的海军少将出席。
她们本来谈都不想谈,据后来的报纸来看,英法曾派出了足足25艘主力舰到处在大西洋上追踪伯爵号这艘高速战列舰,后来在北海收到了她发出的无线电,为了不打草惊蛇才设下了那样的圈套等我们上当。
联盟海军巴不得能把伯爵号这个血海深仇的眼中钉“活捉”,再一片一片拆下用来做下水管道,狠狠踩踏羞辱德国外强中干的海军。
可这边也不是没有手牌,上校释放了那位在首战中被俘的英军舰长,作为一种善意妥协的信号———言外之意却是卑鄙的威胁,还有将近一百名俘虏在伯爵号上,要么放她走,要么和她们一起死。
谈判陷入僵持,威胁着要进港炮击,莉特尔的德国政府则叫嚣要把陆军派进去。
眼看自己的安宁和平要被两大列强撕裂,作为中立保障区的挪威不得已做出了“最强硬的妥协”。
当天下午时分发布的公告声明:
任何进入港口的外国军舰将遭到无差别袭击
伯爵号最多再停留48小时,过时将予以扣留
这纯粹是在向德国施压,阿尔特马克号补给舰先前就是被挪威扣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元首本人的“最高指示”在深夜传到了驻挪威外事馆,英国俘虏被释放了,她们几乎是以游行的姿态欢呼着离开了伯爵号,向看热闹的挪威居民们招手鞠躬。
有时候我真希望德国人也能像她们这样豁达,别总是幼稚地要死要活,至于为什么…………很快就能看到缘由了。
12月16日的清晨,我和伯爵号的船员们出席了一场葬礼———葬礼是在甲板上举行,这次没有尸体了,真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
艾薇中校所在的炮台战斗室被击中时震碎了包括油阀在内的整个船尾结构,她什么也没留下,除了那些在脑子里回想的苦苦哀求。
船员们把如海军制服一般雪白的欧石楠抛下码头,目视其被退潮的海浪卷入深处,但愿能有一朵沉没在大副的埋骨之地。
在相当一段距离之外,英法的战舰还在缓缓地游荡,从小艇上接收了她们那些饱受苦难的俘虏。
但德国没有船能来接我们,波罗的海的口袋牢不可破,伯爵号的幸存人员只能通过火车和挪威的客运轮船回到家乡,在那里被编入较为开明的农业劳动营,不用继续在毫无希望的海军中服役。
但根据命令,今天我们还要举办另一场葬礼,所以我才要到处寻找落魄的阿芙萝上校。
“这么说,我们是投降了吧,对吗”
她睁着红肿的眼睛,摇晃手里的酒杯。
“当然,无论是现实还是元首的命令,都不允许伯爵号再抵抗下去了”
“那也是啊,我们输得这么丢人,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