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斯巴赫没有一点反抗,就这样看着我被她的手下们“绑架”上拥挤的小型越野车,和奇怪的女人们紧挨着朝远处驶去,飞速运转的车轮溅起齐人高的水花。
但这并不能算作什么悲惨的折磨,反而很快演变成了难得的享受————空军的女士们十分有礼貌,身形端正且宁愿两个人挤成一团也没有和我产生任何身体接触,这么看来她们先前的大大咧咧完全是装出来唬住薇斯巴赫少校的么。
我就像是一个人坐在宽敞的观光跑车上,狂风吹拂撩起已经微微湿漉漉的头发,林立的白楼和黑屋从世界的两旁划过,拉成细细的如同抽象派画作般的粗线条,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美妙的体验了啊,就像短暂获得了肆意主导生命的权利,这种时候以后不多了。
可明明在去年初夏,我还可以想如今所幻想的那样开着自己的那引擎漏风的小破车自由地在勃兰登堡和萨克森之间的国道上穿行,没有国家、没有元首、更没有讨厌的践踏我自尊的女人们。
我们从曾经最繁华的街道横穿城区,当然,那是五十多年前的景象了,现在即使是这里也寥寥寂静得很;面对窘迫的供应链危机每个人都做出了牺牲,希梅莱没有骗我,就像她所说的,哪怕是柏林的市民也要承担三班倒每人每日八小时的在岗时间;现在正是早晨,刚刚下班的人们正在安睡,仅能看见些许几个肩上扛着面包袋的年轻女人无精打采地在街边赶路。
我干嘛要提这个呢,反正大家都很年轻…………至少我们这幅皮囊是永远年轻…………
行驶在没什么行人和车辆的主干道上,司机开得极快,车速大概已经到了90,她们的头发都被吹散,像马儿华丽绚烂的鬃毛一样猎猎飘扬。
我看见了粗大罗马柱支撑的新方顶国会大厦,看见了飞舞着三色旗的总理府,看见了戒备森严的陆军部大楼和堡垒,以及在战争中被摧毁得只剩下一半主体结构的司法部大厦。
周围的巡逻部队越来越多,精神饱满的都是些站岗的士兵和游荡谈笑的军官;我们的整个国家到处是一片狼藉和百废待兴,唯有军队还维持着井然有序的运转。
林斯滕街和以前相比完全没变,只是十字路口正中央的喷泉已经断水干涸,因为在这样的大城市很缺管道维修工,听说连下水道都一度放弃维护。
母亲生前留下的三层住宅被覆盖上了奇形怪状的藤条,除了小阁楼以外的所有窗户都被封堵,曾经绿意盎然的庭院更是被简陋的钢铁栅栏给隔绝开来,从街道上只能望见些许斑痕累累的外墙。
“我们到了————”
上尉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车门,却几乎是把我拽了下来,
“怎么样,被保护得很好吧?以后您就住在这儿,离警局也非常的近”
我沉默的抬头看了几眼,目光移向周围的那些同样风格的小楼与店铺…………真是安静得异常,让我想起有听说过的一些传闻:一些从未知途径得知灾难真相及其始作俑者的愤怒群众们曾包围这里并试图将罪人的宅邸付之一炬。
这么看来他们是被镇压了,母亲她——是深受联合国政府关照的首席工程师,在最为飞黄腾达的年代我见过她的肖像被挂在大会堂的墙壁上。
没想到她会成为杀死数十亿人的凶手,转眼间联合政府也威信扫地,没想到在倒台前竟然顾及到了形象问题向公众隐瞒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使用“未知疾病”的爆发也不足以打消幸存者对他们的猜忌和怨恨————时至今日究竟有多少人知道罪魁祸首的身份,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出于私信还留下了自己的儿子苟活呢?
如果我被找出来,说不定怒不可遏的人民要把我送上绞刑台,尽管我自己当然不认同祸及家人的惩戒,但也免不了被活活拧断脖子,再曝尸街头?
我大概也确实有责任,没有好好地在家庭变故后多来看望她,最后害得这个内向孤僻的可悲女人走上一条不归路,铸下大错,一也成了肩负上亿人命的恶魔,每当想到这点就忍不住地想向她道歉…………可我连她最后埋葬在哪里也不知道。
“怎么了,您不喜欢这房子现在的风格吗”
上尉歪着头问道,命令手下打开了比想象中更加顺滑的铁门,
“我们的人已经细细打扫过,不过家具也全都换了一遍,一些小小的装潢改变希望您不会在意,毕竟是为了迎合将来那————”
“将来的什么——?”
我低下头问。
“啊啊,没什么,请你务必不要在意,快进去吧?”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却要佯装淡定地催促我,怎么看都是心里藏着猫腻,只不过我也没什么理由追问下去。
屋子里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灰尘扑面,她们果然仔细地清扫了一番,地上还被铺上了看上去就十分名贵的毛毯,从客厅到旋梯再到每一个房间,脚踩上去完全没有声响的轻柔感;可这哪里还是原本的装饰风格,原本简洁单一的墙面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油画,增添了许多典雅的烛台和室内花盆,乃至那些承重柱也被嵌入了金色的花纹和流苏。
“这还能叫【小小的改动】吗”
看见那个朴素不爱表达需求的母亲钟爱的房子被胡乱涂抹成这样,我没由来地感到不满,可转身时,大门早已经关闭,只留下未尽的女孩们的嬉闹声。
我被孤零零地锁在了更加温暖的大厅里,不论怎么敲打那道门也始终没有回应————
一番搜查之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房间,所有的窗户都被从外面钉死了,没有出去的路。
我疲倦地沿着二楼的墙面坐在地上,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缠在绷带下的那支手臂,打消了从阁楼天窗爬出去的念头。
眼前正是那个我从来没进入过的房间…………母亲——珂蕾克维斯的卧室,自从她从和父亲同居的旧屋后的安睡之地;在她还在世的时候我就从没进去过,之后更是由于封锁没有机会再接近这座住宅。
大概都是些被处理丧葬的官员和调查员们翻箱倒柜后留下的一片狼藉?又或者是被刚才那些人收拾过的平平无奇的空白?
门把手上没有一丝灰尘,看来这里也果然是被整理过了,门锁也都还无完好,轻轻一扭便向内一弹————
奇异的芳香扑鼻而来,像是某种酒精的底蕴,又似乎掺杂了水果的甜蜜,只是站在门口一会儿,便把我熏得有些飘飘然,晕头转向之间蹑手蹑脚地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到了窗台前。
果然,光线暗淡,怎么推窗户也丝毫不动摇。
我环视四周,除了只剩个木头框架的大衣柜和并不气派的大床及放在上面的巨大纸箱以外就什么都不剩了。
或许,里面是一些母亲的遗物,可能是因为没什么价值而被留下来了吗,倘若是那样我倒是很感兴趣,作为亲生儿子拿走一件应该也是无可厚非吧,毕竟我脑子里关于她的记忆已经实在太过模糊了…………
“我的上帝啊————”
令人失望,更令人震撼,没有我想要见到的诸如相册或是帽子什么的,倒不如说这个没有被胶带封存的纸箱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女人蜷缩在里面。
淡金色带些微卷的及臀长发,和肚脐附近微小胎记………即使她被布条蒙上了眼我立刻认出了这家伙。
“———安娜贝尔。梅耶小姐?!”
我们的空军元帅和最高司令长官被人憋屈地塞在一个长不过80公分的狭窄箱子里,丰满的胸部和屁股几乎挤满了所有的缝隙,弹嫩的皮肤像一滩流体随着微弱呼吸滑动着;
没有庄重华丽的军服,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无遮掩的薄纱内衣,若隐若现地覆盖在胳膊、胸前、阴部和大腿上。
“你还好吗?”
我伸出手指,触碰到那有些滑滑的身体,她敏感地立刻抖动,原本微启喘息的嘴唇羞耻地紧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