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温柔,像在哄小孩儿,陈君迁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轻笑,搂住她的腰,下?巴抵在了她肩上。
沈京墨向后撤,他?却把手收得更紧,她推他?,他?也不肯让。
“我?看不见了。”沈京墨没法上药,只能?捧着药碗戳他?的肩。
陈君迁依然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稍稍侧过脸去,没让血沾到她衣服上。
见他?如此,沈京墨顿了片刻,将药碗放回桌上,回手揽住他?的肩轻轻拍打,没再催促他?回答或是?上药。
夫妻二人静静地依偎着,他?温热的鼻息打在她颈窝,气?息绵长而?沉重。
半晌,陈君迁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疲惫,但还是?对她露出一副笑脸:“有财把刚刚发生的事和我?说了,幸好?有你在。”
沈京墨却笑不出来。郭严敢当?众抓人,薛怀琛对他?又是?那样的态度,他?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其实不用问她也猜得到了。
她只想知道:“有人要杀降兵,还伤了你,薛老将军都不阻止?”
倘若薛义如此糊涂,他?何必继续追随他??
陈君迁的表情略显僵硬,随后浅笑着安慰她:“丧子之痛,一时失了理智,可以理解,猫儿走之后爹也是?这样的。杀降不是?他?的本意,否则他?也不会?将后续事宜交由?我?处理。”
言下?之意是?他?仍相信薛义的为人。
可沈京墨并未与薛义打过交道,但经过今日这事,她对薛家人没有半点好?感:“不说薛老将军,那薛怀琛呢?纵容手下?杀降兵,将此事大肆宣扬,还对你出言不逊,摆明了是?在针对你。若我?猜得不错,你这伤也是?他?弄得,是?不是??”
郭严口口声声说杀降兵是?为了给薛怀璋报仇,可报仇有很?多办法,他?们偏偏选了最张扬最高调的一种。陈君迁先?前已经保证过不杀降兵,方才若真让郭严得逞了,先?不说沣阳这些人会?不会?当?场反水,日后陈君迁再想以劝降的方式不战而?屈人之兵,定是?不可能?了。
“他?与你有宿怨?”毕竟这举动损人不利己,如果不是?两人早有旧怨,她实在想不通薛怀琛为何要这样做。
陈君迁无辜地摇了摇头:“我?和他?能?有什么宿怨?”
“那他?为何……”
话未问完,和尚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沈京墨赶忙从陈君迁腿上下?来。
和尚“哎哟”一声,转过了身去:“我?说大白?天怎么帐帘也不拉开。”
他?们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和尚这么一说,倒好?像他?俩关起?门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沈京墨脸色一红,陈君迁也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问他?有事么。
和尚背对着他?道:“独孤敬决定回乡隐居,正好?翟胜跟他?一起?走,走之前想见你一面。”
“现在?”
“对,马都备好?了。”
陈君迁说了声“知道了”,起?身就要走。
沈京墨赶紧喊住他?:“药还没上完!”
那点小伤,其实上不上药都一样,陈君迁本想说不必了,但看见沈京墨担忧的神情,还是?改了口,让和尚出去等他?,他?很?快就来。
和尚嘿嘿笑着走了出去,把帘子给他?俩合好?。
陈君迁没有坐回椅子上,就站在原地弯下?腰来,等沈京墨给他?上好?了药,他?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
军营外,翟胜牵着自己的小毛驴,笑吟吟地与陈君迁寒暄。
洺阳是?他?做主献降的,陈君迁没有找人代替他?,而?是?让他?继续做洺阳的县令,他?对陈君迁很?是?感激,临走前将一坛龙江仙送给了他?:“陈将军日后若是?得空,到我?们洺阳来喝酒。”
陈君迁不喝酒,但还是?收下?了他?的一番好?意。
翟胜便牵着毛驴往远处走去,留下?独孤敬和陈君迁两人说些话。
清风吹拂,扬起?独孤敬花白?的发须。褪去将军铠甲后,他?看上去与寻常老人无异。
他?与陈君迁并不相熟,没什么好?道别?的。这件事他?本不想说,但方才陈君迁在薛怀琛面前一力将他?救下?,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提醒一下?他?。
“抓住薛怀璋的当?晚,沣阳的军医就为他?处理过伤口了,之后在狱中也每日上药,并未发现感染的迹象。他?毕竟是?人质,我?也不想他?死。”
陈君迁听?罢眼眸一眯:“你的意思是??”
独孤敬没回话,只是?转过身去,远远看了一眼他?们的军营。
整整一日陈君迁都在忙着接管沣阳。
直至入夜,众人纷纷入城或回营歇息,他?处理好?手上的紧急事务后,也打算回营帐,只是?还未走到,就被薛义叫住了。
经过这一天,薛义总算接受了爱子离世的事实,只是?浑浊的双眼仍肿胀不堪,面容也明显憔悴了许多。
他?是?独自来找陈君迁的,连个副将也没带。
陈君迁走上前去,想要扶他?回帐中,薛义却摇了摇头,抬手往前一指:“陪我?走走。”
军营中处处燃着火把照亮,夜风习习,吹得火光闪烁,宛如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斗。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薛义拍拍陈君迁的肩,示意他?跟他?一块儿坐下?。
“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这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