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京墨亮晶晶的眸子,傅修远的眼瞳一颤,微笑突然僵在了脸上。
见状,沈京墨一怔,随即冷静下来,微微蹙起?眉尖:“伯鸿哥哥……”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傅修远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犹豫半晌,他?重而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沉痛:“我们输了。永寿郡……丢了。”
沈京墨的瞳孔陡然一缩:“怎么会……”
“南羌人数众多,我们之前收到的塘报并不准确……”
傅修远没有再说下去。
他?只带了七万人,而攻打永寿郡的南羌兵至少有十八万!他?们到达时,永寿郡早已城破,城中尸骨遍地?,恶臭熏天,他?们想要离开时,却反被南羌大军围困在了城中。
城内没有物资,负责供应粮草的长寿郡也联系不上,他?带着大军困守孤城一个月,才总算杀出一条生路。
沈京墨不知?道这些,她只想知?道大军会不会来解长寿郡之围。
可?面对?她的问题,傅修远只能摇头:“七万大军如今只剩不足一半,昨日?已得了英王殿下的密诏,即刻回京勤王。长寿郡……我无能为力。”
英王是景帝的四子,多年前就去了封地?,沈京墨不知?傅修远何时与他?有了来往,更不明白大军为何要听从他?的调遣。
“什么回京勤王……上京发生何事了?”
傅修远垂眸,没有回答,片刻后,他?朝她笑了一下:“先吃些东西吧。”
说完他?便往桌边走去,回过?头,却发现沈京墨并没有挪动。
他?只好答应她:“多少吃一些,你吃完我再和你说。”
沈京墨咬咬下唇,走到桌边,看?着一桌简单却多样的菜式,飞快地?吃了起?来。
她也有半个多月没好好吃过?东西了,这些菜肴虽然算不得什么珍馐美味,她却吃得分外香甜。
傅修远看?着她快速咀嚼时一鼓一鼓的双颊,眼中不由得又泛起?笑意,因为种种事情而阴郁的心?情也短暂得好了一些。
以?前的她从不会吃得这样急,就算真的饿坏了,也绝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分毫,总是谨守着高门?贵女那些端庄的礼仪。
她在长寿郡受苦了。
自从一个多月前在长寿郡城门?外见到她的第一眼,看?到她一身朴素的衣裙和简单的首饰,他?就觉得,她在这里?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艰苦。
他?印象里?漂亮又爱美的姑娘,不该过?这样的苦日?子。
好在他?终于可?以?带她走了,只要离开这里?,回上京去,她就可?以?过?以?前那样的日?子。
沈京墨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继续问他?勤王到底是何意。
傅修远劝她再多吃些,她却怎么也不肯了。
没办法,他?只好喝了口茶,道:“熹王谋反,杀了先帝,囚禁京中一众老臣,逼他?们拥立他?为新帝。几路亲王都已率大军赶往上京,英王手里?无人,急需我这支大军。”
上京这一个月中发生的大事,被他?几句便说完了。
“你是英王的人?”沈京墨对?这些皇子并不熟悉,只知?熹王是景帝的六子,残暴无度,早早被赶去了封地?,可?英王也只是个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人,傅修远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选择成为英王的党羽?
傅修远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解释。
沈京墨也没那么关心?上京的局势:“不说那些。你们是如何进城的?城里?百姓可?有办法出去?”
听到她转移了话题,傅修远暗暗松了一口气:“城南只有少量南羌兵驻守,我带了一支亲卫,已经把人都解决了。但当时他们只留心长寿郡的方向,才让我们从背后打了个措手不及。时间长了,其他?三处肯定会有所察觉,所以?我们今晚就得走,而且动静不能太大。”也就是说,城里的百姓他带不走。
“不能想想法子么?哪怕打不赢,至少护送他?们离开这里??留下来他?们都会……”
“靖靖,”傅修远打断了她的话,长叹了一声,“熹王谋反前,先帝已经派人与南羌和谈,南羌答应撤军,条件是,南方三郡尽数归南羌所有。”
在沈京墨震惊的眼神中,傅修远一字一顿道:“长寿郡,已经被放弃了。”
沈京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沉默片刻,她收拾起?混乱的思绪,问他?:“也就是说,不会有援兵了……?”
傅修远垂眸:“……对。”
“那长寿郡的百姓呢?他?们也是大越的百姓啊!”
傅修远这次沉默了。
“如果?、如果?让大军暂时挡住南羌军,放百姓从南城门?出城呢?”只要逃进附近的大山里?,就总有希望活下去,怎样都好过?困守这座注定没有明天的死城。
“大军已经开拔了,急行回京。我是特?地?绕道来接你的。”
沈京墨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是浓浓的绝望。
傅修远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阵绞痛。
他?何尝不想救人呢?大军出征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傅升说,一城人他?要救,一个人他?也要救,只要他?有这个能力,他?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大越的百姓。
可?现在他?手里?只剩下三万人,这三万人是击溃熹王、助英王得到皇位的唯一倚仗,他?需要英王继位,就不能再损失一兵一卒。
事到如今他?才恍然意识到,或许他?和现在的傅升,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