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又黑暗的世界,伴随着强烈的剧痛,天旋地转,他置身其中,能倚靠得只有身后的这堵墙。
他松开扶手,用右手捏住死死捏住左手手腕,这样可以暂时性的缓解一点点神经上的痛和折磨,就这样站着原地,挨过缓慢的每一份每一秒。
直到,光明再一次重现。
他的额头上浮现了一层细汗,整个脊背完全湿透。
微微抽动了一下唇角,他缓慢地挪动身体重新站好,理了下刚刚被弄皱的西装,朝着电梯走去。
把丛一接回家后,他抽出了更多时间,陪着她。
他拒绝了一些过晚的应酬,专心照顾她。
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因为怀了这个宝宝百般不适,吃不下去东西,恶心干呕,几乎下不了床。
与其同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反反复复地低烧高烧,止痛药降压药用到最大剂量,照常处理工作,也要在她面前表现得一切如常。
他依然在处理丛家和京北项目的事情,只是他无法再保持平静。
她怀着他们的孩子,可他还在背后做这种提防她的事。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卑劣,过分,然后又在父亲和爷爷的各种耳提面命与她每天撒娇嗔怪中来回打转,在成为维护家族利益的合格继承人和纯粹爱她的满分丈夫之间不断挣扎。
他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无法两全。
他真是个狠心又凉薄的人。
他给自己下了定义。
以至于他觉得她的爱,这种有真切情感存在的幸福的生活的人,他根本就配不上。
“老板,零件供货商已经更换掉了,选了新的合作方,也检查了其他项目的进度,没有其他问题了。”乔湛检查了一份又一份文件,最终和文时以确认。
“好。”
“但是,零件供货商换掉,太太就会知道”
“嗯,我知道,送我回京郊吧。”
“好的。”
文时以看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对一会儿回家面对她,做好了最坏的心理预期。
车窗外开始飘雪,二月,正是京城隆冬,今年又是个尤其寒冷的冬天。
黑色迈巴赫停靠在别墅大门前,文时以从车上下来,迎面的风雪吹拂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甚至卷起了他的围巾。
很巧,这是她们第一次同去伦敦时,她崩溃暴走,他强制着抓她回来时,给她亲手系上的那条围巾。
也就是,上个寒冬的事。
他仰头看向这灰蓝色的夜空,陡然萌生出了发自内心的,强烈的无力感。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不是能力,冷静,稳定,就可以解决好的事。
他想不到办法,也无法再掌控更多事了。
心七上八下,有很不好的预感。
风雪席卷,如同走到世界尽头一般。
走进去的时候,碰上了厨房的阿姨。
她一早上又吐了好久,一整天送上去的东西都没怎么碰,人一直在睡,疲惫不堪的模样。
“再热一碗桃胶燕窝吧,一会儿送上来。”
“好的,先生。”
一路顺着电梯,推开卧室的门时,她正抱着camellia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黑暗中。
他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酒精过敏昏睡过去,再起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这。
那时候,她们相敬如宾,又有浅薄的爱意。
没有太多矛盾,更没有那么多期许和顾虑。
或许人与人之间,本来就不该指望太多,哪怕是夫妻。
还是说,在爱情里他们都太贪心了。
开始时只是彼此尊重地相互看了一眼,用利益构建起看似是铜墙铁壁的围城,渐渐变成想要多说些话,想要交心,努力克制占有欲,可是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完全占有对方,爱意疯长后,又开始不断地索求更多,互相尊重,平静安心的日子已全然不够,发疯了一样渴望全心全意,渴望幸福美满。
但他似乎忘了,他这样的人,不应该谈爱。他的角色注定着他的生命里不可能只有爱这件事,全心全意只是一个美好的期许仅此而已。
“你回来了。”她听见了脚步声。
“嗯。”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阿姨说你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叫她又重新热了一碗桃胶燕窝,一会儿吃一点好不好?”
她没说话,看着窗外肆意飘零的雪花,脑子里总是闪过很多这一年多来发生过的碎片。
伦敦的暴雪,布达佩斯之夜,京城除夕,烟火大会,两场盛大的世纪婚礼
她到底是从哪个时间节点,对他有了这么深刻的感情的。
明明最开始,她宁死也不愿意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