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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国画圣手在清华(第2页)

沈昭没有立刻回答。樟木箱似乎卡在了床沿下。她微微用力,箱子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终于滑了进去。她直起身,额角渗出一点细密的汗珠。她没有看任何人,而是走到樟木箱旁,蹲下身,摸索着箱子侧面一个隐蔽的黄铜扣环,“咔哒”一声轻响,打开了箱盖。

箱子内部并非预想中的衣物,而是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几大摞用牛皮纸仔细包裹好、厚薄不一的画稿、线装画册,一套看起来用了很久但保养得极为精心的青瓷茶具(一壶四杯),以及一个用深蓝色锦囊仔细装着的、形状古朴的墨锭和一方石色沉郁、包浆温润的端砚。这些物品与她身上朴素的衣着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透出一种不合时宜的郑重、沉静与……古意。

她没有理会孙薇薇的问话,而是先将那个装着墨锭砚台的锦囊小心取出,放在属于自己的那张空书桌靠墙的一角,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沉睡的婴儿。

李曼一直死死盯着她的动作,看到那些“破旧”的画稿、“不值钱”的茶具,再联想到沈昭的穿着和那个笨重得离谱的箱子,一个几天前听家里某个在机关工作、消息灵通的亲戚提过的八卦猛地窜上心头——京城某个曾经显赫一时、祖辈功勋卓着的“红三代”家族,最近好像出了塌天的大事,当家的顶梁柱毫无征兆地没了,留下个孤女,境况一落千丈,据说连祖产都快被各路“神仙”瓜分殆尽了……难道眼前这个就是?

她眼睛猛地一亮,像是猎人终于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尖锐的嘲讽:“哎呀!等等!我想起来了!”她夸张地一拍手,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恶意,“沈昭?是不是那个……东城根儿底下,老槐树胡同的沈家?”

沈昭整理画稿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她继续将一摞厚厚的、用麻绳捆扎好的画稿,稳稳地放到书桌中央。

李曼见她没有立刻否认,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那点轻蔑和兴奋如同浇了油的火焰,瞬间熊熊燃烧起来,变成了赤裸裸的、带着优越感的践踏:“嚯!还真是啊!红三代?啧啧啧……”她咂着嘴,那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目光像刷子一样再次扫过沈昭洗得白、领口甚至有些磨损的衣领,“这年头,‘红’字顶在头上,可不如以前风光喽!听说你爸……哦,就是那位沈将军,前脚刚走,后脚你们家那些厂子铺面什么的,就被那些叔叔伯伯、各路神仙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你妈那边……好像娘家那边也……”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留下引人遐想的空白,然后嗤笑一声,带着十足的幸灾乐祸,“老话儿说得好,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话可真是一点没说错!跑这儿来念书,家里还有人给你掏学费生活费吗?别到时候连买宣纸、买颜料的钱都拿不出来,交不上作业,还得可怜巴巴地求我们几个室友给你凑份子吧?那可真是……”她没说完,但那未尽的嘲讽比说出口的更加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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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薄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瞬间让宿舍里的空气冻结了。孙薇薇脸上那点矜持的笑意彻底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和不易察觉的鄙夷,她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保持沉默,拿起小镜子假装整理刘海。陈招娣吓得浑身抖,脸色比沈昭好不了多少,拼命缩紧身体,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床缝里。王姨和张姨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对沈昭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看戏心态。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同情或鄙夷或好奇,都聚焦在沈昭身上。她背对着众人,站在书桌前,单薄的身影在午后斜射进来的阳光里,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几秒钟的死寂,沉重得能听到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飘落的声音。

然后,沈昭缓缓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没有预想中的愤怒、羞耻、难堪或是泪水。她的表情平静得近乎诡异,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冰封湖面上掠过的一缕寒风。那双眼睛抬了起来,平静地看向李曼。

那不是十八岁少女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俯视。一种历经沧海桑田、看透世情冷暖、视众生悲欢如浮云的漠然。一种曾经站在权力金字塔最顶端、执掌乾坤、视万民如刍狗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威仪。仿佛眼前这个聒噪挑衅、自鸣得意的李曼,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只趴在巍峨王座扶手上嗡嗡乱叫、随时可以拂去的蝇虫。

这目光太过陌生,太过沉重,带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李曼脸上那点得意洋洋的嘲讽和恶意瞬间凝固了,像被骤然泼了一盆冰水,冻僵在那里。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让她头皮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书桌角,疼得她龇牙咧嘴,却连痛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沈昭的目光在她那张因惊惧和疼痛而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李曼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五脏六腑、无所遁形的狼狈与渺小。然后,沈昭的视线移开了,仿佛她根本不值得再多浪费一眼。她转向自己带来的画稿,伸出右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轻轻拂过最上面一张牛皮纸粗糙而微凉的表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最细腻的肌肤,又像是在感受某种古老契约的纹路。

“画具,置于何处?”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吟诵的韵律感。这语气太过自然,自然到让听到的人下意识地忽略了那话语中不合时宜的古意,只觉得心头莫名一紧。

孙薇薇最先从那种莫名的震慑中反应过来,有些结巴地指了指墙角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画…画板画架在那边…是学校统一配的…颜料和宣纸、毛笔那些…得…得自己去后勤处领……”

沈昭微微颔,算是知晓。她径直走到墙角,在一堆杂物中拿起一块崭新的、散着木头清香的空白画板,又抽出一张同样崭新、洁白挺括的四开素描纸,用夹子固定好。她没有用旁边盒子里学校配的、削好的崭新中华绘图铅笔,而是走回自己桌边,打开了那个深蓝色的锦囊。

锦囊内,躺着一锭长约半尺、宽约两指、通体黝黑、隐隐泛着紫玉光泽的松烟古墨,墨身刻有繁复的云龙纹,虽经岁月,锋芒内敛,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古意。旁边是一方巴掌大小、石色沉紫、触手温润如紫玉的老坑端砚,砚堂平整如镜,边角雕刻着简约的夔龙纹饰。她拿起桌上那个干净的白色搪瓷缸,走到宿舍门口那个公用的铁皮暖水瓶旁,倒了小半缸温开水。回到桌边,执起那锭沉重的古墨,手腕悬空,动作沉稳而流畅,带着一种古老仪轨般的韵律,在微凹的砚堂上打着圈。

墨块坚硬的边缘摩擦着细腻的砚石,出均匀而悦耳的沙沙轻响,在死寂的宿舍里异常清晰,仿佛某种神秘的咒言。一圈,两圈……浓黑如漆、光泽内蕴如孩童瞳仁的墨汁,渐渐在砚池中晕染开来,散出清冽独特、沁人心脾的松烟香气,瞬间盖过了宿舍里新家具的油漆味和李曼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李曼终于从那种短暂的、被猛兽盯视般的恐惧中挣脱出来,被沈昭彻底无视的羞辱感如同火山爆,瞬间盖过了刚才的寒意,脸涨得如同猪肝,声音因为激动和羞恼变得尖利:“喂!你聋了还是哑巴了?!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落魄凤凰在这儿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还是以前……”

“唰——!”

沈昭充耳不闻。墨已研好,浓淡适中,墨香四溢。她随手执起一支普通的、尚未削尖的中华铅笔(hb),走到支好的画板前。左手轻轻按在画纸左上角,五指张开,稳定如山岳,仿佛按住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万里江山的基石。右手执笔,悬于雪白的纸面之上数寸,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她没有看身后气急败坏的李曼,也没有看宿舍里其他任何人,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画板,投向了某个极其遥远、极其辽阔、只存在于她灵魂深处的所在——那片她曾亲手描绘、也曾君临天下的万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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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笔那未曾削尖、略显圆钝的笔尖,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终于落在了洁白的纸面上。

第一笔落下,并非勾勒轮廓,也非铺设明暗。那只是一个点。一个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笨拙的点,如同混沌初开时宇宙的第一个奇点。然而,就在这看似平凡的一点之后,沈昭悬停的手腕骤然加!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铅笔的笔尖在纸面上疯狂地游走、跳跃、摩擦!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描摹,而是近乎狂野的倾泻!是压抑了千年的灵魂在咆哮!线条不再是线条,它们扭曲、纠缠、奔涌、冲撞!带着一种原始而磅礴的、足以撕裂苍穹的力量感!山峰的嶙峋陡峭在粗犷浓重、仿佛饱蘸了整条黄河泥沙的笔触中拔地而起,带着开天辟地的蛮横!江河的奔腾咆哮在飞白枯涩、如同刀劈斧凿般的间隙里汹涌澎湃,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云雾不是被画出来的,而是从那些浓淡交织、仿佛带着亘古湿气的墨色笔触中自行蒸腾弥漫开来,吞吐着日月星辰!整张画纸仿佛活了过来,承受着某种来自洪荒的伟力,在沈昭的笔下痛苦而酣畅地呻吟、伸展、变形!一种睥睨万里、囊括八荒、唯我独尊的帝王气象,透过那狂放不羁、力透纸背的笔触,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爆出来!

宿舍里只剩下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急促而密集,如同千军万马衔枚疾走,又似九天罡风席卷大地!李曼张着嘴,后面更恶毒的咒骂卡在喉咙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孙薇薇早已忘了手中的镜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也浑然不觉,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死死盯着画板上那片正在以肉眼可见度疯狂诞生的、令人心悸窒息的“混乱”与“壮阔”,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陈招娣也忘记了害怕,呆呆地看着,忘记了呼吸,仿佛被那画中的气势摄去了魂魄。王姨和张姨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衣架掉在地上也忘了捡。

不过短短三分钟!甚至更短!

沈昭的动作毫无预兆地停下,如同奔涌的江河瞬间冻结。铅笔离开纸面,笔尖还带着摩擦产生的高温余热。

她微微退后半步,垂下手,面色依旧平静,只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微促。画板上,那张原本洁白无瑕的素描纸,此刻已被浓淡不一、狂放不羁、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线条彻底覆盖。那不再是一幅需要细细品味的“画”,而是一幅瞬间凝固的、惊心动魄的天地图景!

那是一片山!一片水!一片苍茫无垠、亘古永恒的天地!

没有精致的细节,只有扑面而来、令人灵魂颤栗的磅礴气势!山峦如怒龙盘踞,带着撕裂苍穹、吞噬日月的蛮横;江河似挣脱束缚的太古巨蟒,奔流激荡,卷起万丈狂澜,仿佛能听到那震碎魂魄的咆哮;云海翻腾,在粗犷的笔触间吞吐着日月,变幻着洪荒!整幅画面充斥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近乎蛮荒的、却又蕴含着至高秩序的力量感,仿佛不是用笔画就,而是天地初开时混沌力量的一次猛烈喷!一种君临天下、执掌乾坤的帝王气象,透过那狂野不羁的笔触,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万里江山图》!

这个名字如同九天神雷,带着煌煌天威,瞬间在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灵魂深处炸响!尽管它只是用一支普通铅笔在廉价素描纸上匆匆勾勒的、甚至可以说是潦草的草稿,但那蕴含其中的、足以撼动灵魂、令山河失色的气魄与境界,却已显露无疑!

“嘶……”孙薇薇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冷气直冲肺腑,让她浑身一个激灵,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架床柱上,出“咚”的一声闷响,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那画板。李曼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一种被彻底击溃的茫然,嘴巴无意识地开合了几下,喉咙里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这……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她凭什么……这画……这画……

沈昭的目光终于从画板上移开,淡淡地扫过李曼那张失魂落魄、写满惊骇与茫然的脸。眼神依旧平静,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玄冰覆盖下的寒潭般的漠然。那眼神仿佛在说:蝼蚁,也配窥视天威?

她随手将那支笔尖已经磨秃、甚至微微弯曲的铅笔丢回笔筒,出“啪嗒”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然后,她拿起自己那个印着红花的白色搪瓷缸,走到暖水瓶旁,平静地续了半杯温开水。动作不疾不徐,沉稳从容,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耗尽心神的三分钟,不过是随手掸了掸衣角沾染的尘埃。

她端着水杯走回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双手捧着温热的搪瓷缸,低头,轻轻吹了吹杯口袅袅升腾的白色水汽。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过于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的侧脸轮廓。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又聒噪地响了起来,一声声“知了——知了——”,拼命地想要填补室内的空白,却更衬得这份由一幅画带来的寂静,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令人窒息。那幅铅笔勾勒的《万里江山图》草稿,静静地立在画板上,无声地散着它那狂野、威严、睥睨一切的磅礴气息,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惊叹号,死死地钉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也深深地烙进了这间狭小宿舍刚刚开启的序章里。

沈昭端起水杯,浅浅地啜了一口。温热的液体带着一丝粗糙的搪瓷味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暖意,勉强压下了灵魂深处因记忆融合和过度消耗带来的冰冷疲惫。她抬起眼,目光越过刷着绿漆的旧式窗棂,投向清华园那些沐浴在午后炽热阳光中的古老建筑。琉璃瓦顶流淌着刺目的白光。

新的战场,第一笔,裹挟着千年的风雷,已然落下。而灵魂深处,属于沈知白的记忆碎片仍在翻涌不息,带着帝王的权谋、画圣的技艺,以及一个冰冷而紧迫的警示:藏好自己,活下去。

窗外的蝉鸣越聒噪,像是为这初露的锋芒,奏响了一曲变调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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