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如鸢到了岭南后,也曾给沈知念寄来书信,字迹间满是思念,还细细描绘了岭南的木棉与海潮。
沈知念握着信纸,在深夜的烛火下反复摩挲,最终却只能含泪将信投入火盆。
当时于氏把她当丫鬟一样指使,她生怕被现,牵连了付如鸢一家。
待到沈晁的冤屈得以昭雪,沈知念也曾四处打听付家下落,可是付家已经换了地址。
岭南之大,又该从何处寻起?
直到今日,在这危机四伏的巷口,那只手突然出现,恍若一道穿透十年光阴的光,终于将她们断裂的羁绊重新系上。
青灰巷陌尽头,如鸢轻勒缰绳,马儿打着响鼻缓下步子。
她抬手摘下黑纱,露出被日光浸染得如麦浪般健康的肤色,转身望着身后略显狼狈的沈知念,眼睛里都是忧虑。
“知念,你不是嫁给裴淮年了吗,方才怎会身陷贱奴窑子那等腌臜之地?”
十年光阴未曾冲淡半分情谊,付如鸢语气里的急切好似两人昨日才见过。
沈知念眼底尽是惶急,顾不上解释:“来不及细说了!我得马上去玲珑郡主府,春喜被她掳走了!”
沙哑的嗓音里,焦灼几乎凝成实质。
“春喜是谁?”如鸢问话未尽,腰身一拧已调转马头,墨色衣裙如流云般扬起一角。
“自我阿爹阿娘出事后,陪我长大的丫鬟。”
沈知念话音未落,如鸢已狠狠夹紧马腹。
枣红马嘶鸣一声,鬃毛飞扬如烈烈赤焰,朝着金顶飞檐的郡主府疾驰而去。
沈知念与付如鸢的刚消失在巷口,裴淮年就携着凛冽杀气踏入了贱奴窑。
玄色锦袍下摆随步伐翻飞,腰间玉带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身后数十名带刀护卫跟在后面。
自从沈知念离开后,老鸨就吓得魂飞魄散,正哆嗦着往樟木箱里塞金银细软。
银两、纸钞撒了半桌,珍珠串滚落在地,她边胡乱捆扎包袱边碎碎念:“天爷!这下算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哎!外面出事了!”一个高壮却蠢笨的龟奴撞进门里,“有个煞神似的男人带了百来号人,说要找他家夫人。”
老鸨子手抖得攥不住银子,粉腮瞬间褪成死白:“快!去拦住他!就说这儿没他要找的人!”
“他们人多,又都拿着刀,我不敢……”龟奴脸上的肉随着摇头的动作也跟着颤。
“废物!再不去今晚就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喂鱼!”老鸨抄起桌上的银簪戳向龟奴,尖利嗓音震得窗纸颤。
龟奴站着没动。
“晚上不给你饭吃了。”老鸨子又说。
龟奴闷闷喘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老鸨子不敢再停留,把包袱挽了挽就要出门,她刚挪到门口,忽听“砰”一声巨响
一道巨大的黑色人影裹挟着劲风掠过眼前,老鸨只觉得脸上一凉,再看时,裴淮年已立在厅中,寒眸扫过狼藉的堂屋,声如冰锥。
“我说我要找我的夫人,你为什么要逼我出手?!”
再定睛望去,那龟奴已如破布般被甩在斑驳砖墙上,口鼻渗血瘫软在地。
裴淮年垂眸擦拭指节上的血渍,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寒刃般的嗓音刮过众人耳膜:“我只问一遍——我夫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