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梁洗砚调侃她是占公家便宜,脑门挨了个脑瓜崩。
二妞妞把院子里两个躺椅摆开,商哲栋从八仙桌前搬了三个凳子来,院子里瞬间给跟个小型露天影院似的,傍晚气温凉爽,坐在里头还挺舒服。
“吃柿子。”李大妈热情往商哲栋和梁洗砚手心里各塞了一个红彤彤的秋柿子,“我家亲戚乡下刚摘下来的,新鲜。”
“甜。”梁洗砚瘫在其中一个躺椅上,已经啃开了。
“谢谢您。”商哲栋礼貌道谢,他端坐在梁洗砚身边的凳子上。
投影仪里,国庆阅兵的重播已经放出来。
“我上午就想找你们几个崽子一起看直播,结果二妞妞那丫头说你们昨儿半夜跑出去了,都要睡觉,没法子,只能看重播了。”李大妈说。
“那还不是您家好闺女非要去天安门看升旗。”梁洗砚说着就打呵欠,“这给我困的啊,辈分儿都掉了。”
“怎么说?”李大妈回头看着他乐。
“困成孙子了呗!”梁洗砚笑着说,“死丫头半夜不睡觉,您快呲儿她。”
“呲儿什么,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这得表扬啊。”李大妈朝着一边儿的二妞妞竖大拇哥,“这种有意义的活动不能怕苦不能怕累,知道不,这是咱首都人民必须有的觉悟!”
二妞妞翘着脚丫抖了抖,朝梁洗砚做了个鬼脸。
“看看这天安门广场,看看这长安街,看看这大广场,看看这故宫大殿,嘿,真气派!”李大妈对着幕布啧啧称奇,“咱住北京的多骄傲啊。”
“是是是。”梁洗砚啃着柿子,顺嘴给她捧,“北京好啊,北京有——”
他话说一半儿,又想起来昨儿晚上商哲栋跟他说的回北京的理由,柿子汁水甜腻腻顺着嗓子眼淌下去,清清嗓子才消去这腻乎劲儿。
商哲栋还在小口小口吃柿子,现在也才吃了一半儿不到。
“怎么了?”商哲栋问。
“没事儿。”梁洗砚皱皱眉,“吃你的。”
“说起来,你们几个小的都毕业工作了,在单位都怎么样,年底能不能评个先进什么的,可得进步不能懈怠啊!”李大妈说。
“我有先进个人奖。”商哲栋回答。
“哎呦,真棒,还得咱们商老师。”李大妈夸他,转头对金汛淼说,“你小子呢?”
“干嘛光问我啊您。”金汛淼一抹嘴儿,“我那摄影棚一共几个人啊,谁给我评,咱这里也就商老师优秀吧?”
“唉唉唉,我在我们话剧院刚评的文艺先锋。”二妞妞撑着脑袋乐,“我可优秀了呢。”
“那那那那不还有他梁四宝呢么。”金汛淼朝着梁洗砚努嘴,“他都不上班!”
“唉!您寒碜谁呢。”梁洗砚搭着二郎腿,“我虽然不上班,但小爷我在部队可是背着二等功呢,多辉煌的履历!”
“什么?”金汛淼震惊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搞的二等功?”
“二等功?”李大妈也问,“哟,以前怎么没听你说啊。”
“你们也没问啊,那我哪儿好意思说啊。”梁洗砚乐呵呵靠回去,嘚嘚瑟瑟挑眉,一脸你们快问啊的表情。
“成,那我们问。”二妞妞做作地夹着嗓子,“请问四宝哥,您的二等功是怎么回事儿呀,快跟我们讲讲,我们可都太想听了。”
“您能再假点么。”梁洗砚气得直笑,“不过既然问了,那我给您说说。”
他慢条斯理躺在躺椅上,从头说起:“应该是我刚入伍吧,头一年,冬天,内蒙草原下暴雪,我戍边那地儿有一个辽金的木石塔,有年头了,本来什么事儿没有,结果一下雪,那年给压塌了。”
“塔底下正好有个地宫,里头东西倒是不多,几幅佛像画,几个断碑,还有些木人俑什么的,都是古物,突然露在空气里头,急需抢救保护。”梁洗砚砸吧了一下嘴,“结果呢,大雪封路,专家都过不来,上头给指示,叫我们这堆大头兵去处理,先挖掘,能留下多少是多少。”
“还有这事儿啊。”二妞妞从躺椅探出头,“后来呢?”
“后来还用说啊。”梁洗砚竖着大拇指往自己身上一指,“那不肯定是你四宝哥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带着几个人把事儿给办了么,我跟你们说啊,可真是累死我了,部队那帮人都是些大老粗,古董文玩古物一个不明白,是我手把手教着弄的,我还顺带着,帮着那些专家把佛像画和碑文拓了一遍,直接写了份报告交上去的,那叫一专业。”
金汛淼听了以后笑着说:“真成啊你,当年你爷爷和我爷爷在十三陵那点儿本事全学回去了。”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孙子。”梁洗砚笑着说,“反正吧,那件事儿办得巨漂亮,我听说后来来对接的专家组负责人特欣赏我,问了好多关于我的事儿,还说什么也要见我一面。”
“见了吗?”李大妈问。
梁洗砚瞥了一眼身边的商哲栋,从聊起这个话题开始,他吃柿子的动作就停了,像一尊漂亮的瓷器似的端坐着,静静听他讲。
“没见。”梁洗砚仰躺着,“本来我也是想见的,因为他们跟我说,那负责人长得巨好看,跟画上下来的似的,我寻思能有多好看还得专门拿出来夸,高低我得去尝尝咸淡,结果最后也是不凑巧,部队临时有别的事儿,我连夜就回去了。”
身侧,商哲栋不明显地叹息,很轻,却被梁洗砚捕捉到。
“叹什么气?”梁洗砚问。
“负责人是谁,记得吗?”商哲栋看着他。
“那上哪儿记得去。”梁洗砚眯了眯眼睛,“我当时也没问,交完报告在楼下就走了,都没上他们专家住的那个临时板楼。”
商老师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口吃完最后的柿子。
“那我的研究方向你知道吗?”商哲栋问。
“知道,这你能问倒我?”梁洗砚自信回答,“我看过你工作报告啊,你专攻辽金史的吧,你读博也是这个方向。”
商哲栋看着他许久,放弃似的垂眸嗯了一声。
“怎么?”梁洗砚呆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