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补充道:“宋怀章在离祖陵一百里外的地方消失,周围的人家都排查过,没有线索。秦行之也生死未卜。”
听到“秦行之”的名字,宋枝鸾很轻浅的屏息一瞬,她并未去探究这些异样。
“但他们都伤的不轻,我怀疑他们会往西州郡逃,已经命人继续追捕。”
“有他们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殿下。”
尽管宋枝鸾并不大喜欢阴森森的皇宫,但身份使然,她也并不能在宫外待的太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再回去,养心殿外就站了几位言官。
她看着他们就有些头疼。
从前她可挨了他们不少折子。
本想着进里头说话,却有一句撕心裂肺的“殿下”响起,像一道惊雷。
宋枝鸾停住脚步。
说话是一个年逾六十的老臣,还没说话,便先将翅帽取下,“殿下何必赶尽杀绝!”
宋枝鸾停下,倚靠着门口,“王大人何出此言?”
“殿下与废太子一母同胞,乃是世间至亲兄妹!废太子虽有过错,可先帝已经放他守陵,殿下才是先帝所托之人,废太子仁厚,从前待殿下也是极好,殿下如此行事,日后怎得民心!”
“王大人哪里的话?分明是兄长他畏罪潜逃,本公主派去的人,不过是想将他捉拿问罪。”
王大人大声道:“殿下说这话,可是问心无愧!殿下敢当着先帝的面,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再说一次吗?”
话至此处,天上竟然真的响起了雷声,阴云徜徉在满宫明黄琉璃瓦上。
宋枝鸾从檐下走出来,走到毫无遮掩的空地,“本公主也不知,王大人如此义愤填膺,以命相谏,如此言之凿凿,咄咄相逼,身后那人,可问心有愧啊?”
“许清渠,你说呢。”
许相握着木笏的手抽动,仿佛痉挛,收紧。
都是聪明人,他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问的是,太子意欲复位,被她派人截杀,反过来他们却占据高点,朝她施压,让她收手,他心里可有愧。
但许清渠耳中好似还有其他的声音。
十年前长白坡,弃她姊妹可有愧。
做局逼她南下,可有愧。
他一直有愧,其实心中,却似乎并不以为意。比起万里江山,牺牲一两人又有何错。
可如今宋枝鸾盯着他,用同样不以为意的语调道破他心中所想,许清渠好像首次看清了自己的本性。
清渠。清渠。
他也藏污纳垢,自私卑劣。
大臣们噤若寒蝉,周围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宋枝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天上却飘起了细雨,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良久不动的许清渠有了动作。
他像王大人一样,解下翅帽,但没有停,解下官袍,整理好,呈到她面前。
“殿下,微臣愚钝,年岁渐大,怕是帮不上殿下的忙了,有违先帝所托,臣,自请辞官还乡。”
“许相!”
“大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
许清渠还不到四十,谈何“年岁渐大”。
就这么忠于宋怀章吗。
宋枝鸾收回眼神,要走过他时,轻声道:“许相既然如此说了,本公主也不好挽留。这身官袍,你就带回去,交给许尧臣吧。”
这是宋枝鸾回京以来,第一次任命官职。
接下来的两日,朝堂中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尧臣成为姜朝建朝以来最为年轻的丞相。
玉奴被封为上将军,执掌金吾卫,稚奴被封为正三品女官,常侍在宋枝鸾身侧。
……
但有一个人,宋枝鸾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日,她从公主府的密道进入,来到谢国公府。
正好有人端了药来,能近身服侍的都是可信之人,见着宋枝鸾也并不惊异,听她的将药碗放置一旁,便带上了门。
谢预劲还没有醒。
听说这两日伤口发炎,又是转季的天,故而发起了烧。
宋枝鸾拿起药碗,搅动药汁,等药渣都沉下去,她舀了一勺,喂到男人嘴边。
经此一役,谢预劲的面容似乎更成熟了些,皮肤晒的黑了点,眼窝深邃,唇薄的有些冷情。